窗外天光昏黃發黑,夜色逐漸籠罩大地。
在座的各位因為突然到來的戰争和商團慘變,臉色都凝結了一層霜。
發一背着窗沿坐着,視線在屋内被燭光照耀的衆人臉上走了一遭。石頭、柳枝兩人平時大大咧咧,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此刻倒是神色最為凝重和無奈;其次是抿着薄唇的吳婷,她柳葉一般的秀眉微皺,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而武不常軍旅出生,一生大起大落曆經波瀾,這一次的劇變也許在他看來并不是最慘,所以發一見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話,但快要開口之時,卻又如何也沒說出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最後,還是坐在案首的吳冕掃了在座一眼,率先打破了平靜。
吳冕定氣凝神,泰然自若道:“雖然這一次商團損失慘重,幸而我們都還坐在這裡,比起那些在戰争中死去的人來說,我們算是好的了。”
吳婷是個性格堅毅的女人,尤其有任性,她見父親這麼說了,也正了正神情,道:“是啊,如今之際,是盡快找到田大人和蘇大人的下落,他們兩人在昨天被士兵沖散,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柳枝,這件事你就和石頭下去辦吧。”
“好的,小姐。”柳枝擡起頭道。
吳冕罷了罷手,歎了口氣道:“不用了。”
他的語氣有些遲疑,最後還是不忍道:“田大人和蘇大人已經找到了。”他看了衆人一眼,“他們已經死了。”
“什麼?”大家都十分意外。
吳冕歎息道:“是節度使大人的士兵找到他們的,雖然不願意相信,但事實就是如此,兵荒馬亂,生死都是十分渺小的事情。”
對于這一句話,武不常倒是十分的贊同。他曾經南征北戰,死在自己面前的士兵兄弟何止千萬?那些生離死别産生的情愫早在幾十年前對于他來說就已就免疫了。
“如今之計,是早日拿回被奪去的商團十萬兩銀子。”吳冕的表情放緩,“節度使大人那裡我已經報告說明了,并且也答應替我們商團追回錢銀,不過,文氏商團和薔薇商團如今依附劉信義大軍,一同北逃宣欽,這件事情還得有個随軍緝拿的人。”
他看了一眼發一,“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去辦吧。如今杭州城戰亂剛過,市場交易需要及時正常的開展,而我又被節度使大人任命為杭州的通商财務官,暫時不能離開杭州了。”
“好的,大人。”發一郃首道。
吳冕看着他,面露微笑。
※※※
送菜的夥計推着獨輪車來了。
“這是大人派發給這裡的蔬菜和****良壓着聲音,裝成一個老頭子的樣子。他身後還跟着一個人,說是一起前來送菜的,其實是文氏商團護衛裡的精英,還有十餘人,被他分别安排于幾個牆落,隻要天色黑了下來,他殺掉幾處巡邏職崗的士兵,發出暗号,十幾個敢死精英将馬山魚貫而入,為義父報仇。
文良并未引起士兵的懷疑,将蔬果送至商團廚房之後,在獨輪車下,微量抽出了十餘柄亮晃晃的長刀。
他自己的是随身攜帶的柳葉軟劍,趁着衛兵巡過之際,抽出數枚極少使用的細劍暗器,射死幾個了院落的幾個護衛,發出一聲夜莺般的鳴叫,正式宣布此次暗殺行動的開始。
十幾條繩索越過圍牆,緊接着一個個蒙面黑衣人翻進了牆院。
文良把長刀分發在他們手中,又将隊伍分成四組,每組四人,分别向不同的地點和目标行去。
此行他報了必死的決心,但義父之仇,生死必報,所以一身黑衣蒙面的文良直接奔向了發一的房間。
還在門外,發一就聽出了走廊上稀稀疏疏的奔跑聲,這種聲音絕對不是巡邏護衛和士兵發出來的,他心下起疑,喝到:“什麼人?”
沒有人回答他,一個黑衣人破窗而入,自腰間抽出一柄極薄的光潔軟劍。
雖然蒙着面,但發一依然辯認出了那雙冷漠且俊秀的眼睛。
“文良?!”他的聲音又驚又怒。
文良一個字都沒有說,回答發一的是他冰冷刺過來的長劍。
同時,旁邊幾處房間均傳來刀劍相接的打鬥聲,十分喧嘩,發一擔心吳氏父女的安慰,後退避過刺來一劍之後,抽出挂在床架之上長劍,卸去文良幾招淩厲的攻勢,自敞開着的窗戶躍了出來,急忙向吳婷和吳冕兩人的住處趕去。
文良緊跟其後,既薄且長的軟件如貼身毒蛇一般追身而來。
“哥——”黑暗中,發一聽到了石頭的一聲長呼,接着便看到了沖殺出來的石頭。
“先去保護大人和小姐。”發一說道,回頭又與文良纏鬥一處。
文良本就是極其厲害的劍術高手,武功深不可測,劍法簡單淩厲。發一不得不轉身招架。文良對于他來說本就有着深仇大恨,當初兩人那點交集,在衛城整座城鎮的深仇大恨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況且,當年不就是為了深入了解衛城的布防而接近自己的嗎?
發一每次想到這裡,就陷入深深的自責之中。
他與文良交戰數十回合,兩人不相上下。而另外一邊,文良顯然低估了吳氏商團此刻的戰鬥力,以及這邊的兵力布防狀況,同時,發一在武功方面的造詣更是突飛猛進。
文良一時奈何不了發一,而另外一邊,吳氏父女二人在武不常和石頭、柳枝以及聞聲而來的衛兵保護下,已經逐漸從圍殺中退了出來,反而,随同文良一同前來的敢死隊們正在逐漸被圍剿殺害。
文良虛掩一劍,幾步躍至同夥身邊,左右殺了兩個士兵,解了燃眉之急。發一追身制止,又和他站在一起。
“少主,你先走吧,這一次刺殺算是失敗了。”幾個殺手組成一個防禦陣,其他的同夥都已經死了,就剩他們幾人了。
文良沒有說話,依然和發一劍來劍往。
“少主……”喊聲未完,又一殺手死在長矛之下。
文良抽出一枚短劍,黑夜中捏在手中,猛然飛射而出,如一道寒星。
“發一,小心!”吳婷身在護衛之中,但目光中看到文良手中的暗器,不禁失聲喊道。
原本,文良準備在發一不經意之間用短劍對付發一的,但是就在這一呼之際,他忽然改變主意了。
一劍之後,原本射向發一的暗器,文良改向吳婷了。
之間一抹寒星飛速射向吳婷。
發一長劍直驅,刺中文良兇口,立即便抽劍去擋。
但速度仍是慢了半分。
說時遲,那時快,明明衆人不知如何反應之際,就連吳婷都感覺死亡已經降臨自己了,偏偏在此千鈞一發之際,吳冕竟然已超常的速度擋在了吳婷的前面。
“嗖”的一聲,短劍射中吳冕背心。
吳婷一聲尖叫,将父親扶在了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