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薔薇夫人之鎮定,也不驚心下大亂,全身上下,頓時僵住。
楊九堡親口所說,發一和石頭已被再次充軍大唐西北邊境,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大唐疆域遼闊,邊疆戰事頻繁,難道他們死了,變成了鬼,來找自己索命了?
“哐啷”一聲脆響,薔薇夫人手裡的茶杯掉在了地上,摔成碎片。
“不,這裡這麼多人,怎麼可能是鬼?”薔薇夫人心想,而且,她從不相信鬼神,她隻相信自己和手中的權力!
比起石頭,發一理應對自己更加恨之入骨。
薔薇夫人的目光焦慮,且稍顯慌亂的在四周搜尋。
可不管是自己身邊,還是對面石頭的身邊,都沒有發一的影子。
與她坐在同排的文修發現了薔薇夫人異狀,探了半個身,問道:“夫人,你怎麼了?”
他這才看到薔薇夫人臉色蒼白,鼻翼已略有細汗。
“沒……沒什麼。”聽到文修的聲音,薔薇夫人側臉點頭,這才稍微鎮定了下來。
但憑文修對薔薇夫人的了解,如果沒有什麼驚變的事情,她怎麼會出現這麼一副面孔呢?
文修看了一眼地上碎了的茶杯,順着薔薇夫人目光去處望過去,并沒有發現異樣,人們仍在為這一年一度的角鬥士大賽歡呼着。
對面,唯一能引起他主意的,不過就是吳氏商團的人而已。
“沒事就好。”文修退到自己的坐席上坐下,但心裡肯定不會相信薔薇夫人說的話。
這時,薔薇夫人猛然一驚,想起了坐在自己身後的飛雪來。
她能看到,飛雪呢?
薔薇夫人隻是輕微的側過頭,眼角的餘光就看到了飛雪。
她身後的飛雪,似乎并沒有什麼異狀,一如初來時端坐的樣子,泰然自若,從容不迫。
而飛雪那雙美麗而漆黑的眼睛,此刻正看着角鬥場内,正要開欄的鐵木門。
薔薇夫人慢慢收回了目光。
隻是這時,飛雪強忍的淚水仿佛錢塘江浪潮一般,頓時洶湧而來,奪眶而出。
她雙手握拳,指甲已經因為用力,而陷入掌心,印出五個血指。
她的嘴角也在微微顫抖。
兇口的心,因為劇烈的跳動,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
可是她知道,她不能表現出任何情緒。
任何動容和失态的情緒,都可能會給發一帶來殺生之禍。
一步步走到今天,她早就在悲傷和痛苦中張大了。
薔薇夫人突然猛地回頭。
飛雪已然瞬間平複心情,依然是那副鎮定自如的神情,似乎這周圍的變化和吵鬧,從未影響過她的情緒。
飛雪向着薔薇夫人微微一笑。
隻是坐在飛雪後面的李氏父子二人,正在抱頭痛哭。
“别……别哭了,你這個沒出息的臭小子。”李三老淚縱橫,看到前面薔薇夫人回轉的目光,扇了兒子一巴掌。
在薔薇夫人鋒利的眼神,李三和李狀,強行壓制了内心的湧動,捂着嘴巴,形态悲傷。
薔薇夫人瞪了兩人一眼,終究回過了頭。
她唯一關心的,隻是飛雪而已。
這一切都被坐在文修身後的文良看在眼裡,文良當然也看到了對面看台上怒視這邊的石頭。
看着飛雪的模樣,文良的心在隐隐作痛。
而飛雪身邊的紅秀,目光注視着前方文良緊緊握劍的手,亦緊緊咬着嘴唇。
一切看似依然平靜。
隻是這片刻的平靜,忽然被楊九堡一個突兀的驚呼打破了。
“我真是見鬼了……那……那不是石頭那個臭小子嗎?”楊九堡雙目圓睜,嘴長得老大,竟然驚得從坐席上跌了下來。
他慢慢爬了起來,揉着眼睛,轉而看着文良,“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但文良冰冷如霜目光如刀,看得楊九堡如墜冰窟,頓時爬到自己座位上坐好,口中喃喃:“這……到底怎麼一回事?他們怎麼會在這裡?”
這其中的諸多問題,他們當然不會知道。
……
對面。
吳婷遲遲不見石頭,走到後面,看到石頭的異樣,道:“你怎麼了?”
石頭咬着牙,目光凝視前方。
順着石頭的視線,對着的正好是薔薇夫人與文修那一排。
吳婷道:“怎麼,你認識她們?”
石頭看着前方,慢慢點頭道:“嗯,不僅認識,而且永遠也不會忘記。”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吐了出來,接着道,“就是那個女人,害得我和哥再次被人當作奴隸,賣到了大唐,甚至差一點死在了大唐邊疆。”
“那個女人”和“有個女人”是發一和石頭對薔薇夫人的稱呼。
大家來到坐席坐下,通過石頭的講述,夏淵也才恍然大悟,原來發一口中所說的女人,便就是對面的薔薇夫人。
吳冕感歎:“如此狠毒,又能相處這樣計謀的女人,渤海又有幾人呢?”
他這一下不得不考慮薔薇商團的通商事宜了。
“隻是想不到,她的目的因為你和發一,遇到了夏叔叔而落空了。”飛雪道。
夏淵深有感觸的歎了一口氣,臉上帶有微微笑意,他罷了罷手,“不是遇到了我,是他們因為堅守原則和本心,通過自己的努力而回來的。”夏淵看着大家笑道,“我是幸運遇到了他們啊。”
說罷,舉起桌面上的酒杯,與吳冕對飲一杯。
夏淵又道:“我猜,薔薇夫人身後坐着的漂亮女子,就是發一心裡一直思念的人吧?”
“嗯。”石頭點了點頭,“是的,飛雪小姐從衛縣開始,就不不止一次救過我和哥的性命,我們還在海賊襲擊的夜晚一起逃亡。”
石頭永遠也不會忘記,老爹死去的那個夜晚。
“哥正是靠着對飛雪小姐的信念做支撐,才經曆住了一次次的磨難而沒有倒下。”石頭回憶着,隻是如今,他們終于不在像以前一樣任人欺淩了。
大家都為發一和石頭的艱險心酸的過往感歎。
旁邊靜靜坐着的吳婷也一樣,聽了石頭講訴的,有關發一和飛雪,以及石頭的過往。
當她聽到發一和飛雪共赴劫難,而又化險為夷的适合,她的心裡也一樣的欣喜,看到被分割兩地的兩人就要重逢,她亦由衷的感到開心。
但是,在這欣喜和開心的背後,她又有着一種不甘。
她是一個聰明的女人,知道審時度勢,大局觀非常的好。
同時她也知道,自己要什麼,不要什麼,什麼适合自己,什麼不适合自己。
所以她從未看上過任何有過交集的男人。
直到遇到了發一。
她會通過努力,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但并不會采用卑鄙手段。
這就是吳婷和薔薇夫人的區别。
她會堂堂正正的去獲取,即使最後失敗,那對自己也問心無愧。
吳婷的目光越過角鬥場,落在對面飛雪柔美且彬彬有禮的臉上。
這是一種飛雪獨有的,溫柔似水,美麗動人的氣質。
但通過幾次和飛雪的交流,吳婷知道,在飛雪看似柔弱壓抑的外表下,實則有着一顆堅毅和剛強的内心。
她内心的強大,絲毫也不必吳婷差!
“不管你們經曆過什麼,但是我們現在都在同一起跑線上。”吳婷淡淡的說。
旁邊,一直注視自己女兒的吳冕,也收回了目光。
知女莫若父,吳婷自幼喪母,他作為半父半母,當然也了解吳婷的内心。
隻是這時,角鬥場的鐵木大門轟然打開。
全國一年一度的杭州角鬥士總賽,正式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