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一點了點頭。
文良便道:“你好,我叫文良,來自都城亳州,此次離家,主要是作為成人禮,出來四處遊蕩,觀賞一下祖國的大好河山的。”他停了一下,又看着發一道,“我在虞州遊玩的時候就聽說衛城山水秀麗,是個遊山玩水的好去處,所以就趕來了,不料,雖然這裡景色卻是不錯,但道路卻十分逶迤,害得我迷了幾次路。”
說道此處,文良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發一看了一眼文良的穿着打扮,早就猜到肯定是富貴人家之子,又聽他說是四處遊玩,不由心中羨慕起文良的自由自在,最後聽他迷路之所,知道自己的目标有希望了,便喜道:“迷路麼?說句實話,這衛城的每一條路,我閉着眼睛都能随便來回。”
文良一喜,道:“是嗎,那真是太好了,你能帶着我在衛城四處看看嗎?”
發一點頭道:“當然可以,隻是……”
文良笑着打斷了他,道:“沒關系的,作為對你向導的酬謝,我就教你練劍吧!”
發一欣然接受。
隻是若幹年後,他終于知曉文良身份,今天兩個少年單純的結識,想不到,會因為命運的安排,竟成為不死不休的一世之仇敵!當然,這是後話,暫且不表。
發一與文良互相做了承諾,發一當即做起了文良的向導。
在發一的引領下,上至衛縣北海灣的縣府駐軍,下到可以臨海眺望尖嘴島的港口烏龜崖,衛縣不論熱鬧隐蔽之地,發一都領他走了個遍。
作為回報,當天下午,文良便傳授了發一練劍的要訣與基本功。
而到了晚上,文良便将白天發一引領走過的山形地勢,以及附近的駐軍防守等記在圖上,以做攻城之備。
第二日一早,發一便前往縣府,迎接他的是小幽。
小幽苦着臉道:“小姐從昨天下午開始,一直昏睡至今,醫師說可能是受了驚吓,引出了舊病。”
發一吃了一驚,他想不到這一吓的威力竟然如此之大,便問:“小姐是舊病複發了嗎?”
小幽點了點頭,沉默了一下,嘴後終于道:“小姐生性善良,但實際……實際上也是個苦命的人。”
小幽抹了抹淚:“在小姐五歲那年,那時老爺還是萬縣海防的兵辦,有一次海賊襲擊萬縣,夫人為了掩護小姐和我,就……就葬身在海賊的劍下了。”她說到這裡,便再也無法繼續。
發一聽到飛雪小姐母親亦是葬身海賊之手,不由握拳的手指陷入肉裡。
小幽說罷,就想回府,但才一轉身,就看到飛雪小姐病殃殃的靠着圓柱,看着自己,雖像責備,但半點怪罪的意思也沒有,道:“小幽,就數你多嘴。”
小幽又擦了一把淚,紅腫腫的眼睛瞪大了一分,跑過去扶住她,道:“小姐,你醒了?怎麼出來了,醫師說你不能亂動的。”
飛雪微微一笑,道:“我不礙事,可能是這兩日出門唐突,受了風寒。”她又看了一眼發一,道,“隻是今天無法陪你們一起去溫泉島了,真是不好意思。”
她堂堂縣府千金,竟然向一個丫鬟和船坊的一個苦工道歉,發一着實萬萬想不到。
發一慌道:“沒關系。”
小幽含着淚目,望着她,道:“小姐,你說的是什麼話,等明日你好了,我們再一起去不就行了嘛?”
飛雪笑了笑,但沒說什麼,過了片刻,她才看着發一,臉上流露着一種不可名狀的神情,問:“我聽說你要離開這裡,是真的嗎?”
發一看着她,點了點頭。
飛雪道:“衛縣這麼美,你為什麼要離開這裡呢?”
發一想起了平日裡吃的發黃了的菜葉,存了幾天硬的如石頭一樣的饅頭,想起一年四季穿着的奴隸麻衣,想起船坊老公羊父子的漫罵嘴臉,想起十二年前,海賊偷襲,母親被掠的那個夜晚……
這一刻,他想起了很多,但都不是像飛雪小姐所說的,那些美的事物。
發一有一種想喊出來的沖動,但看着飛雪小姐溫柔而病态的模樣,他又一個字也說喊不出來。
隻是低着頭,用幾乎如螞蟻一半的細語聲說:“這裡除了小姐,其他東西都不美。”說完,便跑着離開了。
“哎,這個小子!”小幽聽了發一的話,不禁心裡責怪,但發一卻已跑遠。
她看了看飛雪小姐,隻見飛雪小姐怔然站着,似乎若有所思。
但他身後,一個厚實的男人聲音響起:“雪兒,你不在房間好好休息,出來走動做什麼?”
飛雪轉過了身,微微欠安,道:“父親。”
來人正是新任衛城縣令,王博,亦是前任虞州直轄萬縣海防總兵辦。
王博因在萬縣海防護衛有功,任期三載,萬縣沿海海賊驅逐殆盡,後來,海賊勢力南下,有向衛城附近轉移的趨勢,于是渤海朝廷在虞州知府的推薦下,升任衛城縣令,兼職海防兵辦。
王博看了看自己這個命苦的女兒,想到她自幼失去母愛,而自己又整日忙于公務,對膝下一雙兒女亦十分愧疚。
小幽給王博欠了一聲安,扶住飛雪回了屋裡。
這時屋上飛來一隻白鴿,正是王博交給兒子的傳信鴿。
信鴿飛到肩頭,王博取了系在鴿子腳上的信條,打開一開,潔白如亮的白紙上,隻寫了兩個字:“海賊!”
王博頓時動容,他早料到此事可能與海賊脫不了幹系,但如今得以确認,但心裡着實吃驚。
王博立時喚來左右,召集部下,商讨應對之法。
第二日,王允駕着車馬自虞州市府趕回,随行的還有虞州城有名的醫師,姚延喜。
一行匆匆入了縣府,王博卻見之前昏死的人仍未蘇醒,便道:“允兒,這是怎麼一回事?”
姚延喜一抱手,道:“大人,此人面黃肌瘦,筋脈無力,五髒六腑俱有舊傷潛伏,想必是曾長久遭受海盜毒打,而又受饑餓傷寒所導緻,雖然在下給他下了藥,每日按時喂他,但此等藥理,隻能委以時日,慢慢調養,才能逐漸恢複。”
王允點了點頭,道:“昨日這個人猛然轉醒,但隻說了‘海賊’兩個字,便又昏迷過去了,是以更詳細的情形,我也不知道。”他說道此處,拜了一番姚延喜,道,“我知此事刻不容緩,一向知府大人禀明之後,便立即啟程回來,讓父親再做定奪,也幸而姚醫師亦願意同往,因此,這才又匆匆趕了回來。”
王博點了點頭,向姚延喜道:“感謝醫官此番遠行。”
姚延喜也抱拳道:“海盜乃我渤海****,對此,任何人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在下也不過盡自己的本分罷了。”
當下大家也不做多說,安排好病人,王博又請姚延喜為自己女兒看了看,姚延喜看後道:“令千金隻說受了小點風寒,加上驚吓,恸病入裡,這才昏倒,不過倒不礙事。”
王博聽其如此說,心裡才又安了一分。
但王允聽說妹妹因為和發一出去玩耍而受吓暈倒,不禁勃然大怒,與父親一同安排檢查了一番衛城的防衛後,便急匆匆叫人把發一給喚到了縣令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