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嘿嘿笑了一聲,和發一道:“哥,你說他說話怎麼這樣,是不是昨天我下手重了,嗓子到今天還沒好?”
發一笑着點了點頭:“這還用說?”
楊九堡氣得耳朵冒煙,大聲喝到:“你這兩個兔崽子,死到臨頭了,還敢開老子的玩笑,來人啊,這兩個兔崽子企圖從船坊逃走,私毀契約,按照船坊的規矩,這要受坊棍之刑,每人五十棍!”他被石頭一氣,說話也變回來了原來的樣子。
楊九堡一邊說,一邊從一堆坊棍重挑選了一根分量足夠的,在手裡掂量了一番道:“把桌子給我撤了,按到地上打。”
左右看了一眼楊德勝,楊德勝默然不語,民兵便将二人按在地上。
石頭笑道:“打把,你個狗東西,遲早有一天,我還會還給你的。”
楊九堡惱羞成怒,舉棍便朝他身上打下去,一邊打,一邊吼道:“是嗎?那老子等着,不過不用遲早,老子今天就打死你。”
他下手極重,就是石頭咬着牙,也痛得不經哼了出來。
楊九堡不經十分得意,他甩了甩手,倒是覺得這一棍下去,雖然不知道石頭這賤骨頭疼不疼,倒是把他的手給打疼了。
他一瞥眼,正好瞧見此刻發一死死盯住他的雙眼,就像要把他吃了一樣。
楊九堡立時瞪了回去,道:“看什麼看,老子現在就打到你不敢看為止。”他舉棍欲打,孰料發一這個時候道:“出逃和揍你都是我一個人的主意,與他人無關,你有種,就打我一個!”
楊九堡揮了揮棍子,道:“與他人無關?難道他沒動手?”
發一道:“我說了,這都是我的主意,如果你沒種,就連他一起打,有種,就打我一個!”
楊九堡被一個小七八歲的孩子這麼呵斥,船坊的人都這麼看着,他不禁下不來台,咬牙切齒道:“是嗎,你很有種是嗎?”他把棍一橫,道,“那好,這狗崽子剩下的四十九棍,都算在你頭上!”
衆人聽得冷汗直流,九十九棍下去,隻怕再好的身子骨也要被打殘廢。
這時正好發一爹從縣衙無功而返,方聽了這句話,不禁大是懊惱:“發一,你再說什麼胡話,你一個人怎麼受得了?”
石頭此時也沒了硬氣:“是啊,哥,你快收回剛才說的話。”他擡頭又與楊九堡道,“我打你的,你打回來便是,不要打在我哥的身上!”
楊九堡笑呵呵看了三人一眼,道:“怎麼,你們現在的話是什麼意思,這又不是我逼他的,是他自己說的。”他擡頭看了看周圍的人,道,“你們大家剛才可聽到了,是他自己這麼說的,我有沒有逼過他?”
大家熙熙攘攘,但一個公開說的也沒有,畢竟這次真是發一自己說的。
不料發一又道:“就是你老子我說的,你也不用問别人,來吧!”
楊九堡撞得一臉灰,本想捉弄捉弄這三人,想不到發一如此硬氣。
不過他也不能繼續動手了,如果他接下來真動手去打,那豈不是應了發一的話,叫他打他就打?
楊九堡略一思索,便覺自己想到一個良策。
他把棍一撇,道:“你叫老子打老子便打?”他四顧了一番,片刻,竟将棍子橫着遞給了發一他爹,道,“福伯,我看動手這事,還是你來最好,這樣一來,也免得别人說我徇私。”說道這,他又頓了一下,左右走了兩步,道,“不過,你雖然是他爹,可千萬也别想着輕點,我們大家都在這兒看在眼裡,如果你下手輕了,那麼則全般不算,再由我來重新打過!”
楊九堡面上笑意難掩,他心忖:這讓一個最親的人,去痛打自己最親的兒子,那種滋味,真是再好不過了。
楊九堡光想想就要笑出來了。
發一爹思忖利弊,一咬牙,終是接過坊棍,一棍棍,向趴在地上的發一打了下去。
每一棍都擲地有聲,每一棍,就像打進了人們的心裡。
發一爹老淚縱橫,石頭跪着地上,抱住發一的腳,早已泣不成聲。
發一至始至終,都盯着楊九堡。
楊九堡從未見過那種眼神,雖然有一種似乎不可名狀的恐懼,但終究在打到六十五下的時候,發一後背衣襟已被鮮血侵染,竟連半句呻吟也沒有,便暈了過去。
他爹老淚盈眶,雙唇顫動,手裡的棍子,就像一根芒刺,讓地上的發一鮮血橫流,也牽連着他自身的血肉,刺痛了心。
石頭則抱住發一的腳泣不成聲。
楊九堡很是解氣,他的臉上挂着得意的笑容,揚聲喝道:“幹什麼呢?”他一手指着地上昏過去了的發一,弩嘴瞪眼,“繼續打啊,你停下來幹什麼,這才六十五下,還有三十五下,快點,給我繼續!”
楊九堡趾高氣揚。
不過,發一他爹早已手腳并軟,再也下不去手。
虎毒不食子,即便,他隻是一個船坊卑賤的苦工。
楊九堡見他沒有動靜,獰笑兩聲,朗聲大氣道:“很好,很好,你不動手,我自然可以叫别人動手。”他指了指身邊的幾個其他船坊苦工,道,“你,去把剩下的打完。”
被他指的那人往後縮了一步,退進人群裡了。
楊九堡瞪了一眼,又指另一人,道:“你,你去,給老子打!”
另一人巍巍顫顫,不去接棍子,也縮了回去。
楊九堡大怒,瞪了一眼周圍所有人,道:“好呀,你們******造反了是吧,敢不聽我的指命?”
衆人一句話也不說,終是看着地上暈過去的發一,不住歎息。
他們本是同樣的人,同樣,不被别人當做人的人。
楊九堡大哼一聲,挽了袖子,又在自己手上吐了一口唾沫,拎起棍子,道:“很好,你們都很好,你們不打,難道老子沒有手,不知道自己動手嗎?”
他舉棍過頭,正欲下棒。
“夠了。”
不料,楊德勝從後把棍子抓了過去,丢得老遠。
楊九堡一看又是他老爹,真是又急又氣,頓時苦着臉,趴着眉頭委屈道:“爹,你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