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八章 殺不動為止
雲微瀾回到住處,沒有驚動任何人。
合上房門之計,原本伏睡在床上的一團白影唰地睜開金色雙瞳,在黑暗中流過一道金光,見到是她,那雙金瞳又合起來,狀似毫不在意地扭過頭去。
雲微瀾在門邊站了片刻,走到桌邊點亮了燈,暖色的燭火漸漸将房間籠罩在光暈之中。
她從懷裡取出一個油紙包,打開,彎腰放到床上的福來跟前,一股濃郁的香氣頓時彌漫開來,讓人垂涎欲滴。
福來聳聳鼻子,卻故作清高地沒有轉頭,隻是……
“咕嘟!”一聲吞咽唾沫的聲音響在寂靜的房中,将它出賣了個徹底。
它立即伸出爪子捂住自己的頭,有種恨不得床上裂條縫鑽進去的沖動。
雲微瀾忍不住一笑,一手将它撈過來,與手裡的油紙包一起放在桌子上,“想吃就吃,我又不會笑話你。”
福來羞憤欲死——這話裡毫不掩飾的笑意,不是笑話是什麼?
“得了,趕緊吃吧,這可是我剛才特意從廚房裡拿來的,涼了味道就差了。”她撕下一條烤鴨腿,放在它鼻子前。
一陣陣香氣撲鼻而來,饒是福來已經跑去王宮的禦廚房裡吃過一頓,依然還是擋不住誘惑。
小屁股挪了挪,它高傲地擡起頭,似乎給了天大臉面一般斜睨了她一眼,然後,矜持地咬住那條酥軟流油的鴨腿。
“嗷嗚——”隻可惜,這下嘴的動靜還是把它勉強維持出來的形象毀于一旦。
囧了一囧,它實在覺得有些丢臉,眼珠子亂轉,不敢去看她。
雲微瀾忍着笑意拍拍它的腦袋,沒有取笑它,走到一旁去洗去臉上的妝容。
摸清了慕容丹的情況,她已無需時刻留意她的舉動,接下去的事情,自然有那蘇去煩惱,她也該好好睡一覺。
連日來不曾真正休息過,她很快陷入沉睡,連福來吃完烤鴨爬上床,她也隻是順手摸了它兩下便又睡過去,然而,就在睡得正沉之際,她忽然被一陣敲門聲驚醒。
“将軍,在不在?”門外,響起楊立略帶急促的聲音。
楊立素來穩重,這個時候若非有重要的大事,絕不會過來打擾。
“在。”雲微瀾立即翻身坐起,套上外衣過去開門。
楊立堅毅的臉龐映着火光,眉峰蹙起,一見到她便道:“将軍,王宮亂了。”
王宮亂了。
等到雲微瀾與楊立,還有其他幾名随他們進宮的将士一起走到院外時,她才覺得,這句話用來形容此刻的情形,再合适不過。
一路上都是四處奔逃的身影,耳中充斥着驚恐的尖叫,那倉皇恐懼的模樣,仿佛身後有吃人的惡魔在追趕着他們。
有幾處宮殿着了火,火光蔓延,卻沒有人顧得上。
“發生了什麼事?”雲微瀾一把抓住一名慌得連鞋子都掉了的宮女。
那宮女頭發散亂,臉色蒼白,顯得臉上那滴不知從何處而來的血漬更加醒目。
她本盲目亂跑,突然被人抓住,極度的恐慌下張嘴便要尖叫,雲微瀾伸手便将她的嘴捂住,沉聲道:“别叫。要是有人追你,喊叫沒有半點好處,隻會把人引來。”
她吓得瑟瑟發抖,卻是聽明白了,不住點頭。
雲微瀾松了手。
“王上……王上殺人了。”宮女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他瘋了……瘋了……”
那蘇?
之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瘋了?
“怎麼回事?”雲微瀾再問。tqR1
那宮女卻拼命搖頭,再也說不出别的,趁她松手之際,飛快地跑了。
“去王殿看看。”雲微瀾當機立斷。
可是,未等他們到達王殿,遠遠便見一道人影手持長劍,頭發盡散,狀若瘋癫,見人就殺,所經之處無不屍體遍地。
王宮侍衛都不敢上前阻止,隻敢遠遠看着,但凡上前試圖制止的,下場都隻有一死。
“那是……南疆王?”楊立幾乎不敢相信。
雲微瀾默默點了點頭。
可不就是那蘇。
若是旁人,那些王宮侍衛根本不用有所顧忌,直接下令放箭射殺就可以,哪裡還要如此戰戰兢兢。
“雲将軍?”一個有些不敢确信的聲音在一旁傳來。
雲微瀾轉頭,卻見是今晚曾見過的祭司。
祭司的目光落在她已然洗淨的臉上,似乎想要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麼來。
雲微瀾神情未變,任由他打量,道:“祭司大人可知這是怎麼回事?好好的,王上怎麼變成這般模樣?”
話一出口,聲音自然沒變,祭司忽然問道:“将軍可是服了易形丹?”
雲微瀾一怔。
這易形丹之事隻有雲家極少數人知曉,這祭司怎會……
看她的神色,祭司便知自己說對了。
眼裡現出一抹釋然,他露出感慨的微笑,“易形丹乃天下一絕,是雲夫人生前的秘技,隻可惜雲夫人故去之後,這易形丹便就此絕迹。将軍既服用了易形丹,便是雲家後人無疑了。”
能确定雲微瀾的身份,他似極為欣慰,以至于眼泛淚花,這種極力壓制的激動作不了假。
而這說話的語氣,以及對易形丹這種秘而不宣之物的了解,竟不似他之前所說的受過雲家恩惠那麼簡單。
雲微瀾深深看他一眼,壓下心中疑問,“祭司大人,舊情稍後再叙也不遲,目前最緊要的是,如何讓王上平靜下來不再肆意殺人。再這樣下去,隻怕這裡的人都難逃一死。”
就那蘇目前這種殺人不眨眼的樣子,她幾乎懷疑慕容丹身體裡的蠱蟲被轉移到了他身上。
“制止不了。”祭司卻神情平靜,“除非殺了他。或者,等他精疲力盡,再也殺不動為止。”
“殺不動為止?”身後的将士不由大怒,“難道就眼睜睜地看着他把人一個個殺死?”
“不然呢?”祭司反問,“他是王,難道殺了他?”
将士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從出生便被教導君王至上,當然不可能對一國統治者動手,可是其他人,就活該死嗎?
“他一個人的性命,又如何能抵得過這麼多人的性命!”楊立忍了忍,終究沒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