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城下,黃巾大營。
面對眼下這支黃巾殘軍的唯一首領張瑤,郭嘉面不改色,沉聲問道:“張首領,敢問軍中糧食,能否支撐半月?”
“那又如何?”張瑤皺眉冷哼道。
“十六萬人口,人命關天,張首領難道真要漠視他們的生死?”郭嘉冷喝一聲,正色道:“吾要是沒有理解錯,太平道傳教的初衷,就是人人有飯吃,家家有餘糧,不受壓迫,不被淩辱。也正是大賢良師提出太平教義,才得到天下百姓的擁護,可最後你們又是如何做的呢?”
“眼下大勢已去,張首領就算不考慮百姓的生死安危,也該考慮下半生的道路才是,汝不過雙十年華,正是風華正茂,放眼大漢錦繡江山,何處不可逍遙,非要拘泥與死地不成?”
“還有這位貂蟬小姐,天生麗質,相貌出衆,就算不能貴為皇室貴婦,但也足以嫁入侯門世族,享受一聲榮華富貴,難道你就願意看着她一步步沉淪,最後慘死在亂軍之中?”
面對郭嘉灼灼逼人的氣勢,原本就心如死灰的張瑤,更是花容慘淡,久久未發一言。
“好你個郭嘉,我本事讓你去做說客,結果你卻受韓烈蠱惑,前來對我們姐妹說項,任你舌燦蓮花,也無法動搖我追随姐姐的心志。”貂蟬氣苦的瞪着郭嘉,出言駁斥道。
“張首領,貂蟬小姐,也無需喪氣。韓将軍也許諾過,隻要你們下令投降,就算你們要走,他也絕對不會強留,甚至還會送上盤纏,所以嘉在此以人頭擔保,你們姐妹的安全絕對沒有問題。”郭嘉見張瑤已然動搖,遂再次抛出了橄榄枝。
“百姓跟着我們,确實受的苦太多了,如今既然大勢已去,既然韓将軍願意收留他們,那就讓他們都投降了吧,也算是在最後的一刻,我給自己一點的贖罪吧。”張瑤舉手阻止了貂蟬話頭,毅然做出了決定。
這些年來她為了替父親張角報仇,完成父親的遺志,她舍生忘死,訓練了一批又一批死士,結果仍然是一敗再敗,先前在河東,就導緻數十萬百姓遭罪受累,如今在青州更是裹挾近百萬百姓,以至于搞得赤地千裡,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者不計其數。
正如郭嘉所言,這一切都是太平道傳教的初衷嗎?顯然不是,如今就算她再掙紮,也根本不會有出路,如今軍中别說半月糧食,就是勉強也不過七八日所用,十幾萬人馬,一旦斷糧,那結果已經不用叙述。
而且如今管亥已死,軍中真正的嫡系精銳戰敗,軍中再也沒有人能夠穩定軍心,一旦前方消息傳來,這支裹挾聚衆而起的部隊,隻怕不用等斷糧,就會直接崩潰。
張瑤雖然年紀不大,對于統率軍隊也因為是女人的原因,而無法插足,但對于軍心的變化,她卻還是能夠把握的,這個時候,對于這支軍隊來說,投降顯然是他們唯一的出路。
“張首領英明,你今日的決斷,足以讓你青史留名。”郭嘉作揖一拜,由衷的說道。
“郭先生言語犀利,頭腦冷靜,不愧是兇懷韬略的謀士,可惜我軍中沒有向先生這樣的大才,不然也不至于至此。”張瑤歎息一聲,眼神複雜的搖頭道。
黃巾軍的敗亡,根本的核心原因,确實跟缺少士人的出謀劃策有着最主要的關系,雖然一時勢大,但缺少一套體系的叛軍,自古以來都不會長久的。
而這其中士族子弟擁護參與,顯然是至關重要的,治理地方,促進生産民生,這些東西不向打仗,隻要有一股血氣就能勇往無前。
“張首領過譽了。”郭嘉自謙的回了句,道:“如今張首領各部已經聚攏,為了不引起争端,張首領明早可以出營,宣讀漢軍赦免一切罪責,讓他們安心放下武器甲胄,即可獲得糧食的救濟,甚至分發田地房屋等等好處。”
“不愧是有備而來,竟然一切都準備好了,真是好手段啊,看來我還真是小瞧了你。說,韓烈他許諾你何官職了?”貂蟬氣苦怒叱着郭嘉,這個被自己軟禁幾個月的書呆子,現在看來,顯然是個蓋世奇才,可惜此人自始至終都沒有想過為自己出一份力,不然她們姐妹也不至于走到這樣的地步。
“貂蟬小姐又何必挖苦與我?韓将軍讓我轉告小姐,說是故人相盼,望小姐勿忘真定情誼,能夠早歸。”郭嘉淡然一笑,徐徐把韓烈要他帶的話說了出來。
“文姬姐姐可好?”想起把自己當着親妹妹般的蔡文姬,貂蟬内心也不由一暖,自語的反問道。
次日,巳時末。
北海城下張瑤所部黃巾叛軍,老弱婦孺共計十六萬七千八百三十五人,全部向韓烈所部繳械投降。
加上昨日在戰場上俘虜的叛軍,此次韓烈共得人口總計不下十八萬人,加上利城的十三萬人口,韓烈手中掌握的人口已經突破三十萬之衆。
三十萬人口,一旦徹底安頓下來,韓烈的足以養活一萬五千精銳士卒,到時的他就真正有了鼎足徐州的實力。
北海城外的風雲突變,城頭上的孔融雖然隐隐有些感覺,但卻并不知道事情的始末,城内的兵馬也未敢出城試探,眼下對于城内的孔融來說,叛軍不攻城已然是燒高香,至于其它事情已然不是他能惦記的。
韓烈為了收攏這批黃巾人口,一時也并未派人進城傳遞消息,直到三日後,徐盛他們率領的後軍,護送着糧草趕到北海城下之時,安撫住軍心的韓烈,方才派太史慈來到城下,通報了黃巾投降一事。
得知黃巾叛軍被韓烈收降,孔融以及城内的文武官員,驚喜過後,卻是一陣後怕,顯然對于他們來說,眼下的韓烈已經有了足夠的實力攻取北海城。
若韓烈一旦舉兵對北海進攻,無論是孔融還是武安國都沒有絲毫把握守城,為此當太史慈送上韓烈的信函,表示要借五萬石糧食,作為返回利城的口糧時,孔融以及城中的世族豪紳,沒有絲毫猶豫,就給韓烈湊足了五千五千石糧食。
速度之快,完全出乎了韓烈的意外。
“主公,看來孔北海并不希望我們留在城下,五萬五千石糧食,半日就送到了營地,這對于戰後的北海來說,可是一筆不小的支出啊。”看到北海城民壯送來的糧食,已經被韓烈任命為軍師祭酒的郭嘉,神情輕松的笑了起來。
“孔北海雖然素有賢名,然卻不通時務,不識人心,北海遲早落于他人之手,但這個人絕對不會是我,吾若要吞并北海,就算他驅趕,吾也不會走的。”韓烈淡淡的一笑,道:“傳令各軍,明日拔營,回轉利城。”
在北海城下的幾天時間内,韓烈可沒有閑着,在郭嘉的協助下,他把這十幾萬人中的老人,孩童,婦女,青壯分為成了幾個方隊,老人孩子乘坐牛車驢車,婦女一部負責推車,一部分負責夥食,青壯負責背運糧食,各個方隊安排的僅僅有序。
而赤焰軍主力,也再次補充了三千生力軍,這四千人馬都是黃巾軍管亥所部的核心精銳士卒,其中還有三百人是原來的黃巾大刀兵。
四千生力軍,把韓烈的左右前中四營人馬,增補為一千五百人的編制。大軍開拔之際,徐晃的前營一千五百人開路,趙雲的左營殿後,典韋的右營負責軍中巡哨,韓烈的中營随大隊行走,同時韓烈任命了正式投奔到他帳下的太史慈為中營軍司馬,作為自己的副手,同時讓李陽率領一隊親兵,前往東萊迎接太史慈老母前往利城。
張瑤和貂蟬在韓烈的勸說下,最終也選擇暫時跟随韓烈前往利城暫住,然後再決定去留。
近二十萬的人馬,延綿十餘裡,日行不過二三十裡,比前來北海日行百裡行軍速度,慢了不止多少倍。
這樣的行軍速度走下來,到達琅琊境内之時,已經過去半個月。而這個時候,韓烈在北海收降黃巾二十萬叛軍的消息,也早已經傳到了徐州。
得知韓烈竟然收降了二十萬黃巾歸來的消息,徐州刺史府上的針對這起事件的商讨也随之展開。
“明公,韓子揚送來的戰報,可有說把收降的黃巾叛軍,交由刺史部處理?”治中從事王朗雖然表情并沒有任何異色,但内心卻是分外焦急,很明顯小卒子韓烈,一旦消化了這二十萬黃巾叛軍,那就徹底成為徐州一霸,到時還有何人能夠對其掣肘呢?
陶謙一愣,搖頭道:“戰報三日前倒是送來了,至于俘虜一事,韓子揚并未提起。景興認為不妥?”
景興正是王朗的字,見陶謙詢問,王朗沉聲道:“何止不妥,韓子揚此舉實乃叛亂,其罪當誅。”
“王大人,有些言重了吧,眼下韓子揚剛剛打了勝仗,人還在回轉的路上,若因為打了勝仗,反而落罪,這豈不是讓将士們寒心?”糜竺由于與韓烈有商業往來,加上他對于韓烈感官不錯,所以自是出言維護道。
“糜子仲,你與韓子揚私交頗厚,徐州誰人不知?再說吾所言之事,與勝仗無關,在座的誰聽不明白?”王朗勃然作色,怒叱糜竺道。
“王大人所言甚是。”曹豹向來與王朗同一陣線,維護着徐州世族力量,所以當即出言道:“韓子揚得二十萬衆,卻不交出,其心可見,若不遏制,必為徐州禍亂根源,請明公速做決斷。”
“請明公采納陳漢瑜之見,立即傳令臧霸孫觀等人,對利城與半道的韓子揚進行削弱,如此方為徐州之福。”曹家另一代表将領曹宏起身,張口把前些時日陳珪提出的驅虎吞狼之策,再次提了出來。
“漢瑜公,你意下如何?”陶謙現今身體康健,自是不希望自己有生之年,徐州再出禍亂之人,這會也是意動,遂把目光投向了下首未曾發言的陳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