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誰和誰的局(1)
一首名叫“雨巷”的新歌兒久久萦繞在參加宴會的衆人腦海中,而伴随着歌兒讓人牢牢記住的是十名曼妙玲珑的旗袍少女。孔晟煞費苦心組織的旗袍發布會和新書發布會獲得了巨大成功。
推介的成果和效果,其實比他想象中的更好一些。
而當長安侯府免費上的孔府系列自釀烈酒中的升級版——孔府家釀(天字号)送到衆人面前的小案幾上時,當烈如火回味無窮的酒液入喉直抵肺腑之後,整個宴會就無形中進入了某種高-潮。
從現在開始,孔府酒坊出品的系列自釀烈酒就正式分為三款,天地人(字号)。最先推出的由市面上三勒漿蒸餾而出的為人字号,經過二次蒸餾的為地字号,而自釀的經過了二次發酵和二次蒸餾的則為最高等級天字号。
而相應地,價格也做了重新定位調整。
人字号每斤裝一葫蘆(或瓷瓶),售價200錢;地字号半斤裝一葫蘆(或瓷瓶),售價200錢;天字号則容量再次減半,售價也為200錢。
作為一種自娛自樂兼帶發點小财的玩意兒,孔晟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投入大規模的生産銷售,酒坊這一塊,按照現在酒坊每一款日出100斤的産量,扣除各種成本,每日可給長安侯府帶來十數貫錢的收入,而一年下來,就是數千貫錢的收入。如果再加上書坊以及即将開業的衣坊的收入,孔晟這個閑散長安候“做點小買賣”的收入還真不是一個小數字。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假如孔晟如此财源能夠持續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會成為大唐權貴中最有錢的一位,沒有之一。
難怪楚王府和不少權貴瞄上了這一塊,這可是無與倫比的巨大利益。
因為平時喝慣了淡而無味的低度酒,在場這些長安權貴士子們中不少人一杯烈酒入腹,就有些不勝酒力了,醉意朦胧起來。而有些酒量大的,兩三盞酒下肚,也統統酒意翻湧起來。不過,所有人都很陶醉于這種飄飄欲仙、半是清醒半是糊塗的醉酒感覺——而這也正是孔府系列烈酒在長安堅定不移暢銷為高端奢侈品的重要因素。
照這麼下去,以後大唐權貴絕對會舍棄市面上的粗制濫造的低度酒,而全部改喝孔晟推廣的高度酒。隻是到了市場上全部推開的時候,孔晟必須要牢牢把握自己的獨家秘方不洩密。畢竟,這種蒸餾和二次發酵的法門,并不具備太深的技術含量,很容易引發跟風模仿。
楚王李俶小口品嘗着孔晟提供的烈酒,心頭泛起某種強烈的想要将這種烈酒的制作銷售權占為己有的念頭。以他的權勢而言,他要真是鐵了心搶奪,恐怕任何人都無法抗拒住,包括孔晟這個閑散的長安候。
但楚王卻不能這樣做。至少在他成功入駐東宮之前,他不能這麼肆無忌憚。而孔晟,也不是好惹的。
李俶小啜着烈酒,斜着眼掃了孔晟一眼,眸光中的殺機一閃而逝。
因為酒意上湧,場上的氣氛頓時就變得熱烈起來。風流的青年士子們交頭接耳高談闊論,而朝臣們也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讨論天下大事,而重疊最多的一個話題無非就是當前朝廷的平叛大業。
涉及平叛,就紛紛有不少士子、朝臣借着酒意起身來向李俶極盡恭維谄媚之贊譽,将整個大唐平叛的中流砥柱加諸于李俶之身,好像是如果沒有李俶的存在,李唐朝廷早就不複存在了。
“楚王殿下力挽狂瀾,匡扶社稷江山于危難之中……”
“楚王殿下文韬武略名冠群倫,率軍平定國難,迎陛下還朝長安,建立萬世不朽之功業……”
“那安氏胡兒叛臣賊子,在楚王殿下面前,就是土雞瓦狗般不堪一擊,他日楚王殿下必統率大軍踏平河北河東,還大唐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如此種種,不一而足。
宴會居然異化成了對楚王李俶個人的吹捧會,這讓孔晟眉頭暗皺,而趙王李系和甯國紀國兩人也都有些不高興,隻是無可奈何。人在時裡,莫在泥裡,得勢的上位者從來就不缺追捧,這是颠撲不破的鐵律。
上述是沒有任何技術含量的吹捧。對于這些吹捧,李俶頂多是面帶微笑,略微拱手還禮作為回報,其實對于這些亂七八糟的吹捧者的名姓出身,他統統都沒有往心裡記。當然,也根本無法一一記得住。
他當然不會因此而昏了頭。況且,這種話吹捧他平時也早已安之若素了,隻是沒有如今這麼集中和密集罷了。
與之相比,禮部尚書李揆等人的吹捧就顯得頗有水準。既達到了吹捧獻媚的目的,也保持住了自己作為朝廷重臣的體面和矜持。
禮部侍郎馬平起身向楚王李俶躬身施禮搖頭晃腦道:“楚王殿下率軍光複長安,大軍威懾統禦河南,叛軍潰不成軍、聞風喪膽,馬某聽聞賊酋安慶緒已經逃至河北,全軍滅亡指日可待,必在這兩月之間!”
現在是初冬時節,在馬平看來,頂多在來年春天之前,整個安祿山叛軍的整體覆滅就實現了。這其實不僅僅是馬平的看法,大多數朝臣包括長安普通百姓都保持着超級樂觀的态度。
畢竟,現在的形勢是朝廷大軍長驅直入,燕軍一敗塗地,失陷的地盤已經被李唐朝廷收複了大半,最終的勝利翹首在望了。
李俶微微一笑:“馬侍郎所言甚是,在本王的一體調度統率之下,郭汾陽與李光弼兩路大軍進逼河北河東,本王有信心,在來年上元節之前,朝廷就能結束平叛,從而定鼎天下!”
孔晟在一旁暗暗冷笑,不過卻沒有理會這茬。沒有人比孔晟更清楚了,這場由安祿山挑起的叛亂,要想真正徹底平息,起碼還需要一兩年的時間。安祿山死了還有安慶緒,安慶緒死了還有史思明,史思明死了,還有史思明的部将和兒子以及衆多餘黨。
因此,對于李唐朝廷來說,現在的心腹大患不是安慶緒,而是遠在範陽的史思明。史思明歸順後又再次叛逆,給大唐天下造成的兵亂和動蕩,其實超越了安祿山。
但孔晟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平叛的事兒已經與他無關。這些朝臣權貴再怎麼興奮和樂觀,就讓他們歡天喜地去,自己何必去管這種閑事?
而且,就算是他仗義執言點出史思明這個大禍患,也未必能引起皇帝和當朝權貴們的重視,他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紀國公主心直口快,她在旁邊聽着衆人對楚王李俶極盡谄媚恭維,心裡早就很不舒服,如今又聽馬平将整個朝廷平叛的功績悉數歸于李俶一人,就忍不住低低沖趙王李系和甯國公主道:“真是不要面皮,趕走安慶緒的人分明是長安候,卻被人搶了功去,還說什麼叛軍聞風喪膽,官軍所戰披靡,真是可笑!”
甯國公主心頭一緊,迅速地掃了李俶一眼,趕緊扯了扯紀國公主的小手,向她投過凝重的一眼,暗示她不要再亂說話,免得引起楚王李俶的反彈。
李俶不僅是她們的長兄,還是當前最有權勢的天下兵馬大元帥,連郭子儀和李光弼都受他的節制,滿朝文武大臣起碼有三分之二站在他的背後,若是得罪了楚王,她們這種不受寵的公主哪裡還能有好日子過?
紀國撇了撇嘴,不以為然。
李系心裡暗歎一聲,也向紀國投過稍安勿躁的暗示。
李俶似乎陶醉在衆人的吹捧中沒有聽到身後紀國的小聲嘀咕,但坐在他旁邊的孔晟卻清晰地看到了他面上一閃而逝的怒氣和陰沉之色。
在皇帝李亨的諸多子女中,能夠有膽量公開跟李俶站在對立面上的也就是李系和甯國紀國三人了。其他人如今大多數為了自保,深居簡出,很少招惹是非。
李俶對李系三人懷有惡感,但卻并沒有太把二弟和兩個妹妹放在心上。在他看來,李系或者有點本事,也有些野心,但憑李系想要跟自己争奪太子之位,完全是癡人說夢。要真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他捏死李系就跟捏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
孔晟輕輕一笑,自顧端起酒盞,慢慢品着自己釀制的美酒,将面前這一切的吹捧鬧劇當成了耳旁風一笑置之。
如果僅僅是圍繞着李俶的吹捧,那今日就相安無事了。不關孔晟的事,哪怕是這些人喝着孔晟的酒幹着吹捧李俶的活,孔晟也懶得計較。
但不料,接下來禮部尚書李揆居心叵測的一番話卻直接将矛頭引向了孔晟。
“老夫聽聞當日殿下曾經下令給在洛陽的長安候,命他率夏邑軍所部追擊安慶緒殘部,可惜長安候懷有私心想要進攻長安搶奪戰功,抗命不從,從而導緻贻誤戰機,錯失了一舉将叛軍全盤殲滅的良機,否則,今日朝廷就不需繼續耗費大量兵力和糧草财帛繼續這場曠日持久的戰争了。”李揆高聲道。
李揆言之鑿鑿,眼眸中卻是掠過一絲複雜之色。他本不想直接向孔晟“挑釁”,繼續惡化兩人之間的關系,但奈何楚王李俶的暗示他不敢抗拒不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