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複出(11)
這個時候,李亨蓦然覺得這個聲音非常耳熟。他眼眸中精光四射,頓時緊盯着走過來的這名青衣太監掃了兩眼,臉色驟變,嘴角都劇烈地哆嗦起來,他揚手指着青衣太監顫聲道:“你到底是人是鬼?莫要在這裡恐吓于朕!”
孔晟知道皇帝終歸還是認出了自己。他輕輕一笑,索性大搖大擺的走到皇帝近前,微微一笑,拜了下去:“臣孔晟,拜見吾皇萬歲萬萬歲!”
李亨目瞪口呆,好半天站在那裡都沒有回過神來。
他這一段時間以來,都認為孔晟已經死了,想想當時那種場景,地動山搖之中,行刑台上的孔晟伴随着行刑台一并陷落不知所蹤,豈能還留有命在?
可孔晟卻好端端地出現在他的眼前。
李亨下意識地将目光投射向孔晟拜伏在地的身後,見拖着一道長長地影子,這才暗暗松了口氣,聲音依舊顫抖:“孔晟?你還活着?”
一旁的朱輝光看得其實有些心驚膽戰的。他根本而沒想到,孔晟會選擇在皇帝暴怒難耐的時候顯露身份,與皇帝在這種場合下會面。
可孔晟的行事,從來就不拘一格、不按照常理出牌,朱輝光焉能判斷孔晟的心思。
“陛下,臣當日陷落地底時昏迷過去,待臣再次醒來時已經出現在終南山南麓一座不知名的山谷之中,被山中獵人所救……臣在山中養傷數日,今日一早才出山返回長安城,特此進宮向陛下請罪!”孔晟不疾不徐将早已斟酌好的向皇帝解釋的措辭表達出來。
孔晟這話基本上是杜撰了,與事實無關。
可事實卻是驚天動地的存在,即便孔晟如實相告,皇帝也未必會信。相反,倒是孔晟這種九分假加一分真的解釋,皇帝會更容易接受一些。如何跟皇帝解釋過去,孔晟早就有了腹稿,半真半假地說一些,隻要能解釋過去就可以了。
至于如何到了終南山中,孔晟大可以用昏迷中不知何故來應對,而皇帝自然就會自動腦補,向所謂天命之子的諸多神秘處靠攏。
總而言之一句話,反正我還活着,至于我為什麼活着,中間存在什麼神秘之事,我一概不知。這是孔晟的說辭。他越是這樣說,皇帝反而更加相信,更能掩飾過去,而倘若孔晟實話實說,反而會讓皇帝不信,認為孔晟别有用心。
皇帝站在原地目光閃爍良久才漸漸消化了孔晟的話,旋即為孔晟的活着而欣喜若狂:“好,好,孔晟,活着就好,朕心甚慰!孔晟,你還不知,朕前兩日已經下诏赦免你無罪,既然你安然無恙,朕也就既往不咎,待明日,朕會昭告群臣,讓你官複原職就是!”
皇帝探手親昵地拍着孔晟的肩膀,喜形于色。
“多謝陛下寬宏大量,臣不勝惶恐。臣此番死裡逃生,深感陛下隆恩,懊悔不及……”孔晟适時地拜伏下去大禮參拜,給足了皇帝面子。
“罷了,過去的事情一筆勾銷,朕也不跟你計較了。可是,朕要告訴你,下不為例,若是你膽敢再有抗旨之事,朕絕不輕饒!”皇帝沉聲道。
孔晟幹笑一聲:“臣不敢。”
皇帝冷哼一聲:“還有你孔晟不敢做的事情?朕再三下令,你都抗旨不從,如果不是……朕一定砍了你的腦袋!”
孔晟嘿嘿笑了笑,聳聳肩。
朱輝光在一旁終于一顆心落了地。要知道,孔晟可是他帶進宮來的,如果皇帝不肯赦免孔晟,必然會因此降罪于他。朱輝光甚至還擔心,皇帝會因為他私下帶孔晟進宮怪罪下來,結果皇帝連提都沒提這一茬,很顯然,孔晟健在人世的驚喜沖淡了一切了。
安甯宮。
皇後張氏神色焦躁不安,在殿中來回逡巡。皇帝本來約定國宴結束後來安甯宮安歇,結果卻沒有來,張氏派人去打探消息,聽說回纥王子移地建在國宴上桀骜不馴,引起皇帝發怒,宴會不歡而散,皇帝哪裡還有心情來行男女之事,直接回了自己的寝宮去了。
定王李侗神色平靜,伺候在一旁。
張氏擡頭來望着自己的兒子,歎了口氣道:“我兒,看起來,你父皇今晚是不會過來了,都怪這些回纥人狂妄自大,惹皇上動怒生氣!”
李侗輕笑一聲:“母後,父皇國事繁忙,今日又是設宴款待回纥使臣,可能忘記來安甯宮了,母後不必放在心上。”
張氏有些失望地扭頭行去。
對于國事,其實張氏還是非常關心的。當然,關心國事不是目的,關心權力才是目标。她甚至想要提出,今日招待回纥人的國宴,作為皇後她要出席,隻是她還沒來得及提出自己的要求,皇帝一句話就止住了她的念頭。
張氏終歸還是沒有敢提。
望着張氏盈盈行去的豐滿妩媚背影,少年李侗平靜的臉上掠過一絲複雜。他比誰都看得清楚,自己這位母後熱衷權力,甚至懷有當年武曌則天皇帝和韋後、太平公主之流同樣的女子稱帝的野心。
隻是現在已經失去了女子當政的時代語境和社會環境。即便是強悍如武則天,在臨終之際,還是将皇位和權力交還給了李唐皇室。
在男權社會,女子當權的難度可想而知。
李侗輕歎了一口氣,若是張氏這些野心不減,肯定會随着時間的推移而逐漸膨脹,她現在做的,表面上看是在扶植培養自己,實際上是在為自己從幕後走向台前做各種準備。
李侗深知,最近的張氏對于皇後母族力量的舉薦力度超乎往昔,皇帝也給皇後幾分面子,當然也有制衡太子-黨的政治考慮,目前有越來越多的張氏族人進入朝廷核心要害衙門,張家的權勢正在走高。
假以時日,皇後的母族肯定會成為朝中一支舉足輕重的力量,這已經引起了皇太子李豫的高度警惕。在皇太子李豫控制的關鍵值司中,張氏的族人漸漸受到排擠打壓就是例證。
李侗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向殿外行去。
未來如何,還需要觀察,此刻也不必過于擔心。
少年李侗的心兇、心機、城府、手段和視野,正在展露峥嵘,隻是除了李侗身邊的人,除了孔晟略有察覺之外,哪怕是皇帝,都無從知曉,皇太子李豫更是從來就不把李侗這個不起眼的弟弟放在眼裡,李侗從來就不在李豫重點監控的名單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