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一聲清脆的碰撞聲傳來,一支羽箭飛射而至,正中烏顯的橫刀刀鋒。
烏顯吃了一驚,扭頭望去,見步兵營訓練場入口處,兩騎飛馳而來,一白一紅,馬背上的人,一個白衣亮甲,一個紅衣似火,一望可知就是孔晟和聶初塵。
一幹軍卒屏住了呼吸。
唐根水則暗暗松了一口氣,孔晟竟然出現了,那麼,接下來的事情,就讓孔晟親自處理,他相信孔晟絕不可能因為烏顯就網開一面,無視軍紀律法的尊嚴。
烏解有些不安。孔晟的脾氣和性格,他非常了解,若是讓孔晟得知烏顯不僅抗拒軍命、點卯不至,還違反他親自下達的禁酒令,後果不堪設想。
其實這個時候,烏顯的臉色已經變得有些蒼白,最後一點酒意也随風消散了。
他無力得垂下了頭,将手裡揮舞着的鋼刀悄然插入刀鞘,嚣張的氣焰就像是被針紮了一個口子的氣球,撲哧撲哧得就散了氣。
孔晟臉色陰沉縱馬過來,就在馬背上厲聲喝問道:“唐根水,你們不抓緊練兵,在軍營裡喧嘩鼓噪什麼?這是軍營,不是集市,你們是軍人,不是流氓混混!”
唐根水在馬上抱拳躬身:“督軍大人,末将按計劃整軍練兵,但……但有人違抗軍令,不服管束,還請督軍大人親自裁處!”
孔晟眉梢一挑,冰冷的目光猛然投在烏顯的身上。
烏顯心驚肉跳,不敢擡頭。
烏解知道事情不妙,若不趕緊認錯,恐怕孔晟這一次絕對要拿烏顯開刀。然而,烏顯傻楞在了當場。也不知道下馬請罪,這讓烏解萬般無奈又心内焦灼,隻好自己下馬代替烏顯讨饒了。
聽了烏解關于前因後果的解釋。孔晟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如果單是點卯延遲,雖然有過。但略加懲罰也能說得過去,可當着一千多軍卒的面,醉氣熏天,公然違抗自己的禁酒令,過分之極。
烏顯自知罪責難逃,這時候也反應過來,翻身下馬,噗通一聲雙膝跪拜在地。顫聲道:“末将自知罪責難逃,還請督軍大人嚴懲!”
孔晟眼眸中略過一絲無奈和憤怒。
從感情上講,烏顯烏解一路從江南跟随他來到戰亂紛飛的河南,共患難,見忠誠,他不願意對烏顯下狠手。
但是,就因為烏顯是他的身邊人和心腹鐵杆,孔晟才不得不加以嚴懲,以安撫其他人和平息軍心。否則,這種事情會造成深遠的負面影響。導緻軍心不穩就是大事了。
更重要的是,很多雙眼睛都在緊盯着他,尤其是唐根水。正在看他如此裁處。若是孔晟心有偏私,偏袒縱容烏顯,今後将難以服衆。
孔晟深吸了一口氣,淡漠道:“烏顯,擡起頭來,看着我!”
烏顯有些心驚膽戰得擡頭望着孔晟,見孔晟面沉似水,心内越加不安。但烏顯畢竟還自恃是孔晟的心腹,心存一絲僥幸。認為孔晟隻會略加責罰,做給别人看看。
從這個角度上看。烏顯的心态并不成熟,缺乏應有的心兇和氣度。這也注定了他很難成為孔晟麾下獨當一面的方面軍司令員,隻能作為高級将官來使用。
烏解卻遠遠比烏顯更明事理有城府。
孔晟的聲音極為低沉:“烏顯,你本來是朝廷禁軍,被欽差大人派遣在我身邊,随我從江南一路北上,不畏艱難将生死置之度外,我對你們倍加信任和倚重。”
“但是,個人感情不能取代軍紀國法。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哪怕是我,觸犯軍法,也難逃其責,何況是你。”孔晟再次深吸了一口氣:“夏邑不是我孔晟一個人的夏邑,是朝廷的夏邑,是全體夏邑軍民的共同的家園,我們勠力同心共抗叛軍,本官最見不得最容不下的就是蛀蟲和敗類,烏顯,你想做這樣的蛀蟲和敗類嗎?”
孔晟冷森森的話傳進烏顯的耳朵,也傳進周遭很多軍卒的耳中,烏顯毛骨悚然渾身冷汗直流,連連叩首認罪,不敢狡辯。
孔晟扭頭望向了唐根水,淡然道:“唐根水,烏顯觸犯軍紀律法,依法該如何懲處?”
唐根水遲疑了一下,躬身下去,卻是默然不語。
烏顯違反禁酒令,聚衆飲酒,軍中點卯不到,當衆頂撞主将,如此種種,罪名深重,其實說嚴重點已經構成死罪。但這個話,讓唐根水很難說出口來。
孔晟深邃沉凝的眸光在唐根水身上一掃而過,旋即變得冰冷陰森,落在烏顯身上:“烏顯,你罪行累累,依律當斬。”
孔晟這話一出口,烏顯陡然擡頭,臉色煞白,肩頭劇烈的顫抖起來,他求饒的眸光沒有得到孔晟的回應,就有些哀傷絕望得跪伏在地,涕淚交加,懊悔之極。
但世間卻沒有賣後悔藥的。一步錯,步步錯,就是這個道理。
不是什麼過錯都能靠努力能改正的。
列隊結陣的士卒聞言,皆倒吸了一口涼氣,沒想到孔晟竟然這麼狠,對身邊的心腹一點都不留情。而孔晟其實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烏解大吃一驚,也單膝跪拜在地,哀傷道:“請督軍大人網開一面,留烏顯一命,求督軍大人開恩啊!”
唐根水遲疑了一下,還是在馬上躬身請求道:“督軍大人,烏顯雖然罪行深重,但當前正是我軍用人之際,臨戰斬将,對我軍士氣不利,還請督軍大人三思!”
“你們認為我依律斬殺烏顯,是裁處過重了嗎?”孔晟環視衆人,冷漠的聲音再次回蕩着:“但在我看來,這樣的懲罰一點都不重。當日立下禁酒令之前,我三令五申,若有違反者,殺無赦!烏顯,爾等,你們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嗎?”
一群士卒凜然跪伏在地,旋即是齊呼啦地又跪倒了一地,口中齊聲高呼:“請督軍大人開恩啊!”
唐根水也翻身下馬,單膝拜了下去:“督軍大人,烏顯其罪難逃,但末将也有管束不嚴之責,請督軍一并懲罰。”
烏解臉色慘淡,知道孔晟性子剛硬,根本不是誰能勸回的。既然他要殺一儆百,拿烏顯開刀,這說明他已經下定了決心。
烏解拜伏不起,發出一聲慨然的輕歎。
烏顯自知難逃一死,片刻的情緒不穩定之後,竟然也漸漸平靜下來,畢竟是行伍出身,并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他索性豁出去,主動請死:“末将罪孽深重,自知難逃一死,請督軍大人下令行刑吧,末将絕不敢反抗。隻是末将死後,求督軍大人善待我家兄弟,那麼,烏顯縱然一死,也當含笑于九泉之下。”
烏顯臉上彌蕩起某種毅然決然之色,兩行熱淚奪眶而出,激動得難以言表。
“大兄啊!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兄弟再三苦勸,不要以身試法,但你總是不聽……大兄啊……”烏解傷感地發出一聲高亢的呼聲,背過頭去,摸了一把生離死别的英雄淚,恸哭不止。
“不要哭!二弟,腦袋掉了碗大個疤,算不當什麼!我烏顯自作自受,不怨任何人!”烏顯厲聲高呼道:“爾等都聽着,我烏顯觸犯軍紀律法,罪有應得,你們要以我為戒,不要以身試法!”
孔晟冷冷一笑:“既然如此,來人,将烏顯拿下,就地斬殺,本官親自監斬!”
唐根水一直在暗暗觀察孔晟的神色變化。起初,他還以為孔晟是故作姿态,做給自己和在場軍卒看的,但到了後來,他發現孔晟竟然是要動真格的了。
想到這裡,他不由輕歎一聲,知道到了這個份上,任何人都很難再阻止孔晟拿烏顯開刀了。唐根水本來以為,将烏顯杖責幾十,也算是以正視聽,不成想,孔晟對于律法的維護要遠甚于他。
聶初塵從始至終都在一旁在馬上冷眼旁觀,将這一切盡收眼底。她也是有些意外,沒想到孔晟會真的對烏顯下手,烏顯這人雖然有很多小毛病,但從根本上來說,算是對孔晟忠誠不二,無論什麼時候,無論是為官還是為統軍大帥,孔晟身邊都需要有幾個這樣的心腹鐵杆。
可聶初塵從來不幹預不參與孔晟的軍務。她縱然有心替烏顯求情,也插不上嘴。
孔晟深色陰沉,端坐在馬上。
幾個彪悍的軍卒其實就是軍中的劊子手,如狼似虎得沖過來,揪住烏顯就拖到了一側的空場上,然後其中一個拽住烏顯的頭發,一個高高舉起了寒光閃閃的屠刀。
一千多名軍卒屏氣凝神,神色凜然,望向孔晟的眸光中滿是敬畏。
軍卒列中的孟贊等人心驚肉跳,驚懼不已。孟贊絕對想不到,孔晟會對烏顯動用死刑。他一直在擔心烏顯會把自己給賣出來,一旦讓孔晟知道是他在背後挑唆撺掇,蠱惑烏顯飲酒,那麼,等待着他的也必然是死路一條。
孔晟連心腹烏顯都說殺就殺,何況是他一個草寇出身的外人。
好在烏顯這人有股子傻乎乎的義氣,竟然大包大攬得将全部罪責都攬在了自己身上,這讓孟贊暗暗松了一口氣。
“真是一個傻x,該死的夯貨。”孟贊嘴角浮起一絲狡詐的笑容,一閃而逝。(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