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三章江甯鐵騎、神龍衛(3)
薛晴袅袅婷婷下樓,站在樓梯上停下腳步。她身着绛紅色的襦裙,****半露,眉目如畫。那股淡淡的哀愁籠罩全身,卻也給她增添了幾分别樣的風情。
所有的纨绔都用貪婪垂涎的目光緊盯着薛晴,而宋安更是用粗俗觊觎極具有侵略性的目光緊鎖薛晴脹鼓鼓的兇前,暗暗咽了一口唾沫。
宋安狂笑一聲,一腳将身邊卧在地上的披頭散發狼狽不堪的妓女踢開,口中那句慣性冒出來的“八景巷那貨色”還沒有完全展開,就聽清林閣的正門轟地一聲被撞開,旋即是奔騰沉重卻有節奏韻律的腳步聲。
數十名殺氣騰騰的青衣神龍衛闖進來,帶頭的正是神龍衛江南鎮撫司都督羅勇。羅勇神色冷漠,手中的陌刀揚手一擲,就寒風呼嘯飛掠而上,噗嗤一聲狠狠插入清林閣二樓的木質梁柱上,露出大半截刀柄,在空中顫巍巍發出凄厲的嗡鳴。
羅勇大喝道:“亂黨賊子聚衆妄議國事,圖謀不軌,形同謀逆,拿下!”
青衣神龍衛飛奔而上,将七八個面色如土的纨绔就地扣押。宋安雖然面色驚變,卻也冷笑着抗拒道:“你們是什麼人?敢向本公子動手?你們可知本公子是什麼人?”
羅勇緩步拾階而上,眸光中的不屑溢于言表,“江南鹽漕轉運使宋甯的侄子?兒郎們,這賊子膽大妄為,竟敢當衆謾罵叫嚣,對郡王不敬,已經犯下重罪,你們還不将他拿下,還等什麼?!”
一個青衣神龍衛順勢一腳,就将宋安踢翻在地。爾後不顧宋安的哀呼謾罵,生生将他捆縛起來,與其他纨绔一并帶走。
羅勇冷漠的目光一一從老鸨子和龜公以及薛晴等人身上掠過,揮了揮手淡漠道:“将清林閣一幹人等扣押回鎮撫司衙門,作為人證。帶走!”
清林閣被神龍衛查封。江南鹽漕轉運使宋甯的侄子為首的一幹纨绔九人被神龍衛以謀逆重罪羁押,清林閣自老鸨子以下數十人被扣押為人證。這是神龍衛江南鎮撫司開衙以來,在江南辦的第一個案子,也是第一次公開登台亮相。
這個案子震動江甯。
當然,主要的原因就是案子涉及宋家的人。很多認為孔晟畏懼宋家權勢的人,不由暗暗倒吸了一口涼氣,孔晟終于露出猙獰面孔了,這是不動手則已、動手則往宋安往死裡整啊。
楊奇正在廳中與女兒和夫人鄭氏閑談,突然大管家楊寬急匆匆來報:“大人,不好了,神龍衛突然出動,查封了清林閣,抓走了宋家的少爺宋安等一幹人,還将老鸨等人扣押在鎮撫司衙門。”
“什麼?!”楊奇臉色一變,霍然起身:“楊寬,你确定?”
楊寬神色複雜,躬身下去:“此事小人親眼所見,小人在神龍衛衙門外頭,看到神龍衛押解人回來,其中就有宋甯宋大人的侄子宋安。”
楊奇嘴角一抽,深吸了一口氣:“什麼罪名?”
“回大人,據說是聚衆滋事,妄議國事,兼之對江甯郡王大不敬,形同謀逆。”楊寬輕歎一聲:“那宋家的侄少爺也忒膽大了一些,竟敢當衆謾罵攻擊江甯郡王,這等重罪就是宋大人也吃罪不起吧?”
楊奇哦了一聲。他深沉的目光凝望着楊寬,良久卻說不出話來。
孔晟竟然真的向宋家下了狠手――這神龍衛江南鎮撫司衙門的設立以及江甯鐵騎營的設立,都隐隐讓楊奇感覺孔晟接下來有大動作,卻不料,孔晟居然拿宋家開刀!
楊奇緩緩又坐了回去,沉默了一陣,才一字一頓道:“楊寬,老夫還是那句話,警告我們楊家的人閉門不出,不招惹是非,無論神龍衛如何,無論江甯郡王府和宋家如何如何,都不要摻和進去,靜觀其變就好!”
楊寬領命而去。
楊奇坐在那裡扭頭望向女兒,忍不住長歎一聲:“雪若,孔晟手段如此狠辣,行事如此激烈,讓為父歎為觀止。江南各州本來安定平靜,但因為他來江甯開府,現在卻是風起雲湧暗流湧動了。”
楊雪若俏臉微微有些凝重,卻是沉默不語。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父親的話,隻是隐隐有些擔心孔晟此番跟宋家對上,恐怕是一個你死我活的結局,結果不可預測,但過程肯定無比慘烈。
鄭氏卻是有些不安起來,她轉頭望着丈夫輕輕道:“夫君,這孔家小厮現在如此心狠手辣,若是他向我們楊家下手……”
鄭氏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楊奇生生打斷,楊奇深邃的目光從自己女兒楊雪若瘦削的肩頭上一掠而過,淡淡道:“夫人慎言!我們楊家和江甯郡王府即将聯姻結親,他是我們楊家的姑爺,怎麼可能對楊家動手?何況,那宋家也不是什麼善茬兒,宋甯能老老實實坐以待斃?要知道,形同謀逆的罪名可大可小,若是孔晟借題發揮,連宋家都能一鍋端了!”
有些話雖然楊奇沒有明說,但鄭氏也猜得出來。神龍衛究竟是幹什麼的,原先很多人都猜不透,現在經過宋安一案基本上都一目了然了――神龍衛在清林閣抓走宋安絕非巧合和偶然,這意味着日後江南權貴們行事都要小心謹慎了,神龍衛隐在暗處,偵緝市井之中,想要針對誰都不再是問題。
鄭氏噤若寒蟬,不敢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最近孔晟雖然一直閉門不出,很少抛頭露面,但設立神龍衛江南鎮撫司和江甯鐵騎營,都是震動整個江南的大事,這意味着孔晟從此掌握了執法權,也擁有了直屬于郡王府的武裝力量。
江甯鐵騎營人數雖然隻有五百人,但沒有人敢小觑這支騎兵隊。江甯百姓聽聞這些可都是從河南平叛戰場上久經戰陣的骁勇悍卒,對孔晟忠誠不二。這五百人足以對整個江南的大勢力構成震懾了。
宋家。
宋家的府邸也在城中,隻是宋甯本人很少居住在城中,多數在城外官衙。這一次,宋甯不得不回城了,因為神龍衛神秘出擊,将宋安以形同謀逆罪名抓走的消息已經擴散至全城,他這個宋家家主被直接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宋甯的臉色鐵青,端坐在廳中沉默不語。
宋彬憤憤不平道:“父親,這孔晟欺人太甚,他竟然如此卑鄙,出動神龍衛擅自抓人,還給大哥扣上了一頂形同謀逆的罪名,真是豈有此理!父親,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啊,我們……”
宋甯冷冷道:“那你認為,我們該如何?闖進神龍衛衙門去救人?還是反過來抓孔家一個人來以牙還牙?”
“孔晟善者不來來者不善,這種形同謀逆的罪名一旦坐實,不要說宋安,就是本官和宋家,也承受不起。來人,備車,本官親自去江甯郡王府走一趟,我倒是要看看,他究竟想要如何把事做絕?!”
宋甯霍然起身,大步走出廳去。
宋彬濃眉一挑,有些無奈地歎息一聲,緊緊相随。
宋甯父子一盞茶時間之後來到江甯郡王府門之外。宋甯下了馬車,擡頭凝望着那面皇帝親筆禦賜的金字牌匾,眸光中的陰狠一閃而逝。
兩排悍卒神色肅然,冷視着宋甯父子。
宋甯上前一步,拱手笑了笑:“煩請各位兄弟通報一聲,就說宋甯求見郡王!”
宋甯是什麼人,這些孔晟麾下的悍卒一清二楚,他為什麼來,也洞若觀火。為首的軍卒頭目掃了宋甯一眼,點點頭,轉身就進去通報。
“宋甯來了?”孔晟笑了笑,向穆長風擺了擺手道:“穆大哥,陪我見見此人。”
穆長風歎了口氣道:“兄弟,為兄可是聽聞這宋甯在江南可是比楊使君還要難纏,他執掌江南鹽漕多年,在江南一帶勢力盤根錯節,與江南商賈更是利益休戚與共,你派神龍衛抓了他的侄子,恐怕他不會善罷甘休。”
“穆大哥,江南百姓都在盯着我看,如果我什麼都不做,那宋家就是赢了。不僅僅是宋家赢了,我這個江甯郡王日後在江南山南兩道,就變成了一種擺設。所以,我沒有退路。”孔晟嘴角似笑非笑,聲音卻是堅定不移:“拿不下宋家,我就在江南打不開局面。我的耐心和時間有限,所謂亂世當用重典,事急隻能從權――既然宋家主動招惹上我,那麼,對不起,隻能說是他們倒黴了。”
“我做事的風格穆大哥應該了解,這事雖然事出突兀,但我卻是有備無患。這個案子,我要做成鐵案,給宋家一個慘痛的教訓!一個區區宋家纨绔,竟敢當衆謾罵孔某,無視朝廷律法,其罪當誅,其心當誅!”
孔晟的後半截話變得陰沉冷酷。穆長風深吸了一口氣,搖搖頭再無多言。正如孔晟所言,留在孔晟身邊這麼多年,穆長風對于孔晟的狠辣手段比誰都清楚,宋家從招惹上孔晟的第一天開始,就注定了某種悲哀的結局。
原本此事也不是難以破解。如果宋甯當日能親自将宋安捆縛登門請罪,放低身段,而不是擺出了一副蔑視江甯郡王府的強硬姿态,孔晟或許能網開一面既往不咎。
宋甯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正是宋家和江南各大勢力強硬對抗、抵觸排斥的姿态,将孔晟推到了這條義無反顧的肅殺之路上。
孔晟确實非常憤怒。無論怎麼說,他都是朝廷诏命的江甯郡王,宋甯不過是一個江南鹽漕轉運使,四品官階,卻不把孔晟放在眼裡。而他的一個侄子,一介纨绔布衣,更是膽敢口出惡言招搖過市,如果孔晟還繼續保持沉默,不要說會讓江甯百姓看熱鬧,連他麾下的人都會不以為然。
宋安必然要承受代價。而宋甯若是能隐忍和承受斷腕止痛,孔晟也不會繼續揪住不放。但如果宋家依舊咄咄逼人,或者采取更激烈的應對之策,以孔晟的性格作風,宋家這條船基本上就要翻了。
孔晟也是退無可退。江南局勢,宋甯楊奇這些人利益滲透相互抱團,他一個外來者很難插得進手去。若想打開局面,隻能采用雷霆鐵腕手段,硬生生從其中炸出一個缺口來。
唯有這樣,孔晟才有掌控江南各州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