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遣婚使、傷離别(2)
打頭的是一隊執掌旗幟的宮廷宿衛和宮女太監,大概有上百人。r?anen???.?r?a?n??e?n?`o?r?g?這批人就是被内侍省挑選出來陪伴甯國公主嫁到回纥去的仆從,老死不能返回中原。
孔晟其實對此有些非議。因為長途跋涉,弄一群嬌滴滴的宮女太監跟随,很是不方便,可這是大唐禮制所需,作為大唐公主身邊又不可能少的了服侍的下人,他也無可奈何。
他心裡很清楚,這些人到了漠北回纥牙帳,下場都可想而知。回纥人生活簡陋,即便是作為可汗的妃子,甯國公主身邊也不可能留下這麼多人。回纥王室絕不會圈養這麼多閑人。八成,這些人最終将淪為各方回纥權貴的奴隸,沒有多久就會客死異鄉,變成孤魂野鬼。
甯國公主的半幅銮駕在中間部位。她面無表情靜靜趺坐在銮駕之上,身着華麗的霓裳宮裙。說起來今天是她結婚出嫁的日子,是大喜之日,但從甯國公主清秀的臉上卻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喜色。
但同樣也沒有悲傷之色,有的隻是平靜和麻木。
畢竟等這一天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再多的凄涼感都随着時間的推移化為了烏有,眼淚都已經苦幹,哪裡還會有淚流滿面的酸楚?甯國昨夜一宿沒有合眼,她想了很多,想了自己這悲哀的一生,從出生落地開始一直到如今,雖然貴為皇帝之女,實際上沒有過過幾天富貴安穩的好日子。
剛剛伴随皇帝從戰亂中走出來,就又被選中作為和親公主,種種無奈和悲哀之處難以表述。但自怨自艾也好,心懷抱怨也好,甯國公主都知道自己不能抗拒,隻有前行。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隻能向前進。
她的身邊正是大病初愈神色蒼白的紀國公主。姐妹情深,紀國特意專門向皇帝請旨,要求親自将甯國公主送至靈武,然後再返回。
但皇帝怎麼可能答應。公主出行,必須要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否則擅自出京就是違背大唐禮制。況且紀國現在的身體情況也不允許她長途跋涉風餐露宿。
紀國無奈,隻好作罷。
公主的銮駕之後,是甯國的嫁妝。這才是回纥人最希望得到的東西,大量的糧草辎重和後勤物資。以糧米、絲綢、布匹和酒水之類為主,還有各類能工巧匠所攜帶的各類實用的生産物資。至于金銀珠寶,回纥人并不是太喜歡。
公主的嫁妝足足有一百多輛大車。這還隻是其中很少的一部分。大部分物資嫁妝已經提前出京或者經戶部向各地調撥,先期送抵靈武城待命了。
和親一次,大唐朝廷為之付出了沉痛的代價。盛世光景還好說,各地餘糧頗豐,現如今戰亂還未完全平息,籌集這批嫁妝,已經讓戶部的人非常頭疼了。對于本來就捉襟見肘的大唐國庫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但少一分,回纥人也不會答應。凡是皇帝承諾過的東西,大唐朝廷一分都不能短缺回纥人的。
但除了戶部的官員頭疼之外,朝野上下鮮有人關注這一點的。孔晟昨日在率人清點随行物資時看到長長的禮單忍不住吓了一跳,心道皇帝還真是窮大方,竟然給回纥人這麼大的好處,這不是自己拿糧食去喂養試圖吞噬自己的虎豹豺狼嗎?都這個時候了,大唐還處在風雨飄搖之中,竟然還要打腫臉充胖子,以天朝上邦自居,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
最後,是南勇、烏顯烏解率領的5000神策軍騎兵。之所以帶烏顯烏解去,是因為這兩人本就是西域異族,通曉回纥和西域各族語言風情,可以作為向導。但孔晟又不太放心這兩人帶兵的能力,所以才又帶上了南勇。
這支經過精挑細選出來的5000鐵騎是孔晟在夏邑整軍時的心腹主力,經過了河南戰場的洗禮錘煉,戰鬥力相當強橫。以南勇為主,烏顯烏解為輔,有這麼一支鐵騎作為後盾,為此行增添了不少安全系數。
五千騎兵騎乘在馬上人數衆多但卻肅然無聲,行動間整齊劃一,軍容嚴整,看得周遭百姓商賈暗暗點頭贊賞。而對于孔晟的整軍能力的評價,又高了一層。
很多人都沒有注意到,在五千禁軍騎兵緩緩行進的隊伍當中,夾雜着十幾輛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大車,與運送嫁妝的車輛截然不同。
這是孔晟攜帶的炮車。這一趟出行回纥,他帶了五門火炮和大量的炮彈,這是他賴以震懾回纥人的重要籌碼,非常重要。除此之外,那隻神雕也被他關在一輛近乎囚籠的大車上一并前行。
經過這幾日的熬鷹,大雕的雄性已經被磨去了太多太多。但孔晟覺得還是不夠,這一路之上,他依舊會讓護軍繼續按照節奏煎熬馴化這隻大雕。
恐怕妮娜做夢都沒有想到,孔晟會想出這種雖然簡單粗暴卻很有效果的法子來馴化明教的護教神雕。
如果妮娜知道明教的神雕有今日之下場,肯定不會同意借給孔晟使用。實際上妮娜也知道神雕到了孔晟的手上,八成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但對于妮娜來說,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讓明教在長安和大唐立足,隻要能達成這個目标,哪怕是失去了這隻神雕,她也能向上頭交代過去。
況且,現在隻是借。隻要是借,将來有一天總能收回。而且,妮娜想的很簡單,這隻神雕受明教馴化調教很多年,不可能聽命于外人,隻要她想,随時可以将神雕召喚回去。
妮娜後來悔之晚矣。等她意識到事情不妥、想要将神雕收回的時候,她突然發現,神雕已經不再接受她或者明教任何一個教徒的指揮,原本的馴化使用體系都統統化為烏有。
這就是孔晟的本事了,或者,還帶有一絲的運氣。
沒有人知道,孔晟不僅帶着五門威力驚人的火炮,還帶着一隻龐大的雕。總而言之,這一趟儀仗隊物資綜合保障隊伍長達裡許,行進間多少有些緩慢,從大明宮甯國公主拜别皇帝和皇後開始,走到光化門竟然用了一個時辰。
孔晟今日依舊是長安城百姓熟悉的白衣亮甲、手中方天畫戟、胯下追風神駒,英武過人。
孔晟騎乘在馬上與甯國公主的銮駕并行。這是禮貌,也是一種保護。
但甯國公主一路上除了偶爾向他投過淡淡的一瞥之外,并沒有跟他交流說話。孔晟知道這女子心裡非常悲苦,隻是以她溫柔大度和逆來順受顧全大局的性格,很難說出口來,從不向外人展露自己真實的心兇情緒。
即便是面對紀國公主,有些話她也無法開口。無他,不是不信任,而就是這種性格。
倒是紀國公主一路上除了輕聲安慰甯國公主外,不斷央求孔晟要好好保護和照顧甯國。甚至還暗示孔晟要記住她昨晚說過的一番話,孔晟隻能苦笑不語,不予回應。
紀國昨夜找上孔晟,說了一番驚人的話。孔晟沒想到紀國公主竟然能有這種大膽的想法,知她姐妹情深難分難舍,倒也不置可否――沒有贊同和認同,但是也沒有公開反駁她的話。
見孔晟一直不予回應,紀國有些發急了,但左右耳目衆多,她又不好明着說,隻能嬌嗔低低道:“孔晟,你不用給本宮裝傻,反正這遠去回纥王庭漠北牙帳,千裡迢迢,路上兇險無數,你若是保護不好甯國姐姐,我将來不會饒了你!”
孔晟依舊在馬上端坐,苦笑一聲:“公主殿下,臣自當恪盡職守,履行使命!請公主放心,臣一定會護得甯國殿下周全!”
孔晟的回答其實與紀國想要的南轅北轍,她更加發急,嗔怪起來,卻是又不能當衆發作,隻能壓住各種不滿,在車駕上用羞怒的目光盯着孔晟,孔晟視若不見。
甯國輕輕一歎,一路上孔晟與紀國之間的對話也好,各種眼神交彙也罷,她其實沒有聽得明白,隻誤會成兩人之間的打情罵俏。過去種種,不消提了,但如今,因為孔晟抗旨拒婚和紀國公主為愛殉情的風波,加上上次在當陽山谷的事兒,這對原本最不可能走在一起的青年男女之間,似乎在産生某種莫名的情愫。
别人看不出來,但甯國能感覺到。
甯國掃了在馬上威風凜凜風度翩翩的孔晟一眼,心裡暗道:經過了這麼多,或者孔晟和紀國妹妹真的有希望走到一起,這是紀國的福分,也是她的命數。但我卻是如此的悲苦……嫁到回纥去,嫁到那種苦寒之地,嫁給一個年紀比她大很多的異族男人,要在那種兇險之地生活一輩子,其實比殺了她都痛苦。
甯國其實想過以自殺來抗拒命運的安排和操控。但是她知道自己一死了事倒是簡單,但大唐與回纥之間的和親卻不能結束,頂多就是換了其他的姐妹繼續去回纥和親,那麼,自己死就是害了别人。
反正左右都是一死,與其死了連累别人,不如……甯國眼眸中掠過一絲決絕:如果自己壓抑的活着能讓大唐江山更加穩固,如果自己的犧牲能讓自己的家國天下更加強盛,也算是值得了。
甯國緩緩閉上自己雙眸,神色越加的平淡和娴靜。孔晟眼角的餘光從甯國秀美的臉蛋和近乎完美的身體弧度上掠過,心裡暗暗佩服這女子的溫婉和心兇氣度,絕非凡塵女子所能及。
她的自我調節能力、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她的為了大局義無反顧的犧牲奉獻精神,她以柔克剛的性格本質,随着接觸的時間越長,孔晟就更贊賞。
不是孔晟支持甯國逆來順受,也并非孔晟支持大唐與回纥和親。隻是既然無法抗拒、既然有諸多顧忌,就不如平靜地面對和接受,以一種平靜的心态,等待命運的時來運轉。
若是普通女子,面對如此遭遇,恐怕早就哭哭啼啼心懷怨憤淚灑長安了,但甯國卻沒有。當然,在她平靜的外表背後也有内心翻騰的波瀾。(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