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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章 安國寺(1)

權唐 格魚 3544 2024-01-31 01:12

  第四百一十章安國寺(1)

  南宮望神色陰沉地縱馬過來,在安國寺前的一條小巷内翻身下馬。他眼見孔晟凝立在依舊寒意料峭的春風裡,面向安國寺巍峨壯美的飛檐,似是在仔細聆聽從安國寺内傳來的悠揚鐘鼓之聲和餘音袅袅的禅唱。

  這些時日,最難堪承受壓力最大的就是主持神龍衛日常工作的南宮望了。盡管這犯案的神龍衛并無神龍衛調動指令,但案犯出自神龍衛,神龍衛怎麼能逃脫得了幹系?

  “大将軍!”南宮望躬身拜了下去。

  孔晟沒有回頭,淡淡道:“南宮師兄,情況如何?那38名神龍衛方面可有什麼疑點?”

  南宮望輕歎一聲:“大将軍,山人這兩日仔細核查每一個細節,結果非常令人失望。這38人當日一起神秘失蹤,是百夫長祝虎的調動安排,但祝虎同時參與行動,已經死無對證。至于他們是受何人指使,目前成了一樁無頭公案。”

  “而這批神龍衛,出身家室清白,山人徹查了他們的家屬背景,也都沒有問題。這還真是邪門了,難道是……”

  南宮望欲言又止。

  孔晟知道南宮望在想什麼,淡淡又道:“不是影衛所為。若是影衛所為,那就是陛下授命,你用腦子想一想,陛下無論是要對付誰,都不可能采取這麼卑鄙下作的手段。”

  “說白了,陛下要對付你我,給你我身上潑髒水,還用得着使這種小手段?”

  南宮望眉梢一挑,嘴角略過一絲複雜之色。

  他對孔晟的話頗不以為然。

  在南宮望看來,皇室内宮其實是最肮髒的地方,也是最冷酷無情的地方,皇帝為了捍衛自己的皇權,派人沖撞興慶宮敲打一下老皇帝,未必就做不出。

  調動神龍衛,沖撞興慶宮,涉及十王宅,劍指東宮,如此神不知鬼不覺炮制出來的驚天慘案,除了皇帝還能有誰有這個本事和動機?

  隻是到了後來,事件影響太大,皇帝自覺沒法收場,這才不得不下令殺人滅口,釀成慘案。

  孔晟扭頭掃了南宮望一眼,眼神冷漠,沒有繼續說下去。

  有些事隻能想或者還可以懷疑,但絕對不能說出口來,心照不宣而已。

  在這個皇權至高無上的時代混,就必須要有這個時代的覺悟,否則隻能死得很快。

  “興慶宮那邊動靜如何?這一帶坊間百姓的調查情況如何?”孔晟很快就轉移了話題。

  南宮望搖搖頭:“山人命神龍衛挨家挨戶調查,無論是商賈還是百姓,都沒有感覺到這些日子與往常有什麼區别,更不知十王宅中何時藏匿了興慶宮的一百多匹駿馬!邪門至極,竟然沒有一點線索!”

  “東宮呢?”

  南宮望的聲音越來越沉悶:“皇太子閉門稱病不出,擺出了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孔晟長歎了一聲,良久,突然輕笑一聲:“南宮師兄,這世間事,隻要你做了,就不會天衣無縫滴水不漏。一百多匹駿馬被藏入十王宅,接近兩百人被毒殺,我就不相信留不下一點蛛絲馬迹來――繼續查,繼續大張旗鼓的查,不必顧忌什麼,從頭再梳理一遍,看看我們是否有遺漏之處。”

  南宮望深躬一禮:“遵命!”

  孔晟扭頭望着一旁伺候着的南霁雲南勇父子,沉默了片刻後道:“南八将軍,去安國寺叩門通報,就說孔某要與安國寺的主持德源大師見一面。”

  “末将遵命!”南霁雲帶着幾個禁軍軍卒匆匆而去,叩開了安國寺緊閉的正門。外邊動靜這麼大,禁軍和神龍衛氣勢洶洶往來穿梭,安國寺為了自保,隻能緊閉寺門不出了。

  安國寺位于長樂坊的東半邊,是當之無愧的李唐皇室禦用寺廟。這裡原是睿宗的本宅,景雲元年睿宗皇帝即位,這裡立為佛寺,即用睿宗本來所封的“安國相王”的封号為寺名。

  據說,睿宗當時“嘗施一寶珠,令鎮常住庫,雲值億萬”,傳說這是大食國進貢的寶珠,後來被一識寶的胡商買走。雖然已經改作佛寺,但睿宗本宅的一些建築并未拆除,留作皇室中人進香停留之所。

  皇帝李亨還朝長安之後,第二日就曾來安國寺進香,祈福自己的江山萬萬年。而時下安國寺的主持德源大師,領導這座寺廟已經十餘年,擁有太上皇李隆基昔年的欽命诏書。

  所以,在長安城中,安國寺的地位高于普通的佛教寺廟,而德源老僧的地位自然也就淩駕于普通的寺廟主持之下,隐隐有長安佛教領袖的架勢。

  沒有皇帝的诏命,又因為事關宗教信仰,孔晟盡管派人封鎖了安國寺,卻沒有輕舉妄動。寺内一切佛事活動和日常活動照舊,隻是進出人員須經過禁軍和神龍衛的嚴格盤查。

  當然了,十王宅血案案發之後,已經沒有皇族或者宗室權貴中人敢輕易造訪安國寺了,避免惹禍上身。

  孔晟凝立在安國寺門口,安國寺主持德源大師率寺廟執事一幹人等十餘人旋即趕來,安國寺大門洞開,兩排小沙彌列隊整齊,面色肅穆。

  德源大師年約六旬左右,面正口方,兩道細長的白眉,颌下一縷白須,慈眉善目,一派世外高人的氣度。隻是他身着隆重的斑斓袈裟,又給人一種置身紅塵難逃世俗宿命的感覺。

  “老衲見過長安候、大将軍!”德源大師雙手合十,微微一禮。

  孔晟笑了笑,也拱手還禮:“孔某冒昧求見,叨擾大師了。”

  “哪裡話。不知大将軍要見老衲,有何見教?老衲今日尚有功課在身,要為皇後娘娘和定王殿下佛前祈福,時辰将到,不能久留,還請大将軍見諒。”德源老和尚的雖然平靜,卻隐含機鋒,孔晟聞言心裡暗暗冷笑,由此就知道這老和尚絕非等閑之輩。

  “既然如此,那孔某就直言快語了――對于十王宅中所生之事,想必大師已經知曉了。”孔晟淡淡道:“有賊人假傳聖旨沖撞興慶宮,擄走太上皇寶馬一百多匹,随後,孔某得到消息,賊人連帶馬匹藏匿于十王宅之中……”

  “孔某進宮請旨,并請陛下親自到場探查十王宅……太上皇的一百多匹寶馬被賊人射殺在後園之中,而十王宅中所有178名人等悉數被人毒殺斃命……此案震動朝廷,陛下震怒,下诏命神龍衛和禁軍持陛下金牌查案,大理寺等相關衙門通力配合……”孔晟娓娓道來,深邃清澈的目光一直暗暗觀察着老和尚的神态變化。

  德源大師微微一笑:“十王宅内慘變,老衲自是聽聞,不知是何人犯下如此驚世駭俗的重罪,真是罪過!我佛慈悲,保佑大将軍盡快将兇手緝拿歸案!”

  孔晟目光炯炯:“大師,孔某有些好奇,十王宅與安國寺一牆之隔,十王宅内發生如此巨變,這麼多人被人毒殺死于非命,一百多匹良馬被亂箭射殺,不可能沒有一點動靜,難道大師和諸位僧人就一無所覺嗎?”

  德源老和尚白眉一挑,笑容收斂:“老衲是化外之人,不問俗事幾十年了。而安國寺所有弟子靜思禮佛,不問俗世,對于寺外所生之事,充耳不聞,也不關心,如果大将軍想要從老衲這裡得到什麼線索,怕是要失望了。”

  “佛曰:若識衆生,即是佛性。若不識衆生,萬劫覓佛難逢。”孔晟微微一笑道:“大師安居安國寺,對寺外一切殺戮和衆生疾苦漠不關心,豈是佛門要義?”

  德源嘴角一抽,再次望向孔晟的眸光中又多了幾分光亮:“大将軍竟然通曉佛學佛理,看來與我佛有緣。不如抛開紅塵糾葛,随老衲入寺修行吧,将來也好超脫人世,求來世福報轉入極樂世界不死不滅。”

  孔晟大笑起來:“大師,孔某不問來世,隻修今生。孔某做事,向來仰無愧于天、俯無愧于地,不求事事如意,但求無愧于心。既然有人在孔某眼皮子底下肆意踐踏大唐律法,犯下無邊殺孽,孔某自當竭盡所能、将其揪出,繩之于法,以正綱紀。”

  德源長出了一口氣,再次雙手合十:“既然如此,老衲也不強求,大将軍請便,老衲還有功課在身,恕不待客了!”

  德源轉身欲行,就要命小沙彌送客關門。

  孔晟雙眸中精光一閃,驟然冷聲道:“大師且慢!孔某奉旨查案,某家懷疑尚有賊人藏匿在安國寺之中,還請大師敞開寺門,容孔某派禁軍入寺探查一番。”

  德源臉色一變,轉過身來冷冷道:“安國寺乃是佛門淨地,不染凡塵,更不沾罪惡。大将軍若是想要讓刀兵進寺,老衲是萬萬不許的。”

  孔晟冷笑起來:“孔某并無對佛祖不敬之意,隻是值司在身,不能放過任何一處,還請大師通融一二,不要讓孔某為難,動起刀兵驚動佛祖,怕就是不美了。”

  德源白眉連跳:“大将軍這是在要挾老衲嗎?實不相瞞,安國寺可不是普通寺廟,這是皇家禦封禅院,若沒有陛下诏命,不要說大将軍,就是當朝皇太子殿下來此,老衲也會緊閉寺門不予理會。”

  孔晟輕笑一聲,從懷中掏出皇帝的金牌來,高舉在手中:“孔某執陛下金牌,奉旨查案,任何人不許阻攔。來人,随本官進安國寺!”

  百餘彪悍禁軍和神龍衛轟然應諾,聲震寺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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