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語。
清晨,蠻柔一如往常,乖巧溫柔的伺候孔晟起身。她将孔晟的衣衫一件件、按照次序擺放在孔晟床榻前的架子上,待孔晟自己更衣。然後出去動作麻利地為孔晟打好了溫熱的洗臉水,最後才去廚房幫着廚娘為孔晟幾個人做早餐。
孔晟穿戴整齊,洗了臉,神清氣爽地走出房來,見蠻柔低眉垂眼伺候在門外的台階下,眸光投射過去,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蠻柔照舊是垂着頭。
不知道為何,孔晟一直感覺蠻柔這種示人的怯怯地嬌柔或者溫柔款款是某種僞裝表演的結果,有的時候,他偶爾能捕捉到蠻柔明亮眼眸中一閃而逝的一絲絲異樣光彩。
對于蠻柔,孔晟心裡的感覺很難用語言來形容,總之非常特别的感覺。
見蘇魯和穆長風幾個人也走進院來,孔晟這才緩步走下台階,望着蠻柔淡淡道:“蠻柔,你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
蠻柔肩頭明顯一顫。
她默然跪伏在地,聲音輕柔:“奴奴向公子請罪!奴奴昨晚去見了公主,公主讓我轉告公子,今日上午在清風閣會面。”
“蠻柔,你為什麼要違抗我的命令,擅自去見蘇婳?”孔晟冷漠的聲音傳進蘇魯的耳朵,蘇魯也有些驚慌失色,他趕緊快步走過來向孔晟躬身請罪:“公子,蠻柔年幼無知,她自幼在我家妹子身邊長大,名為主仆實際上情同姐妹,她一時犯下大錯,還請公子寬恕了她的死罪!”
孔晟的心狠手辣在夏邑城裡是出了名的。對于違抗他軍令的人,他從來不會心慈手軟,何況是蠻柔一個低微卑賤的侍女。生殺予奪都系在孔晟之手。
蠻柔跪伏在地,聲音雖輕卻并不慌亂畏懼:“奴奴犯錯,還請公子懲罰!”
孔晟轉頭望着蘇魯。“蘇魯,既然你将蠻柔送于孔某為奴。那她就不再是你們奚人中的一員,不是你或者蘇婳的仆從,而是我的侍女!這一點,我最後強調一遍,今後不再說第二遍,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蘇魯毛骨悚然:“蘇魯明白,蘇魯不敢,請公子恕罪!”
“蠻柔。你違抗我的命令,擅自去見蘇婳,若是走露風聲,後果之嚴重,不是你一個侍女所能承擔的。”孔晟的聲音越來越冷漠。
蠻柔伏地低語辯解道:“我們奚人絕對不會出賣朋友和兄弟!”
孔晟縱聲大笑:“蠻柔,那麼,孔某算是你們奚人的朋友還是兄弟?”
蠻柔自知失言,神色微變,擡頭來目光堅定倔強地望着孔晟:“請公子懲罰,奴奴願意以死謝罪!”
孔晟目光冰冷。怒斥道:“你以為孔某不敢誅殺你嗎?”
蠻柔垂下頭去:“蠻柔從來沒有這麼想過,蠻柔既然委身公子為奴,生殺予奪都看公子的意願。”
孔晟霍然轉身。“蠻柔,孔某先為你記下這番懲罰,待日後返回夏邑再說!若是你膽敢再擅作主張,自以為是,必殺無赦!”
孔晟怒沖沖返回了卧房。
見孔晟居然沒有懲罰蠻柔,不僅蠻柔吃了一驚,蘇魯也有些意外。蠻柔神色微微變幻,猶豫了一下,卻還是走過去站在卧房門外。恭聲道:“公子,公主約公子上午會面。不知公子……”
孔晟清冷的聲音從房内傳出來:“不見!”
蠻柔俏臉再變,正待再說幾句。蘇魯急急沖過來,怒視了她一眼。
蠻柔昨晚偷偷去見蘇婳,蘇魯事先也不知情,還是今早從穆長風口中得知。本來蘇魯以為蠻柔這次觸怒孔晟,不死也得脫層皮,能有現在的結果已經算是孔晟手下留情了,若是蠻柔再不知分寸,後果不堪設想。
穆長風一直站在院中默默打量着蠻柔。他有一種錯覺,來到濟陰郡城之後,蠻柔似乎像是變了一個人,言行舉止雖然恭謹如常,卻給人一種難以捉摸的複雜感覺。
就如昨夜,一個小小的侍女,縱然是在奚人中也微不足道,可她竟敢違抗孔晟的命令,擅自做主去見蘇婳,還狂悖地為孔晟應下了與蘇婳會面的時間地點,這豈不是咄咄怪事?
不正常!
一個奚人随從匆匆進來禀報:“主人,穆大俠,門外有高府上的一位小姐來見公子!”
蘇魯愕然:“什麼人?”
随從搖搖頭:“不知,但看樣子應該是高府上的貴人小姐,乘馬車來還有四個家仆跟随。”
蘇魯向蠻柔掃了一眼。
蠻柔輕輕叩門:“回禀公子,有高府小姐求見!”
片刻後,孔晟推開門而出,淡淡道:“讓她進來吧。”
來的竟然是高夫人的養女雪荔。
雪荔穿着淡綠色的半孺配曳地長裙,****半掩,膚若凝脂,薄施脂粉,整個人看起來明光照人。她盈盈而入,無視了穆長風、蘇魯這些人,遑論是蠻柔一個小書童了。
孔晟上前迎了幾步,拱手為禮:“原來是雪荔姑娘,芳駕光臨,孔某有失遠迎,抱歉之至!”
雪荔啟齒一笑:“孔公子何必多禮,雪荔來見公子,有點私事要談,不知……”
雪荔傲然地掃了穆長風幾個人一眼。
孔晟揮了揮手:“你們先退下。”
待蘇魯和穆長風帶人走了,孔晟這才微微一笑道:“雪荔姑娘有何見教,可以請講了。”
“孔公子遠道從江南來濟陰郡城投親,目的是為了投靠高家,從而謀得一個晉身的前程吧?”雪荔倒背雙手,清澈的目光從孔晟身上掠過,最終落在蠻柔身上化為一抹輕蔑。
“孔某來濟陰郡城,一方面是為了達成祖母大人的意願,另一方面也是仰慕高太守文韬武略名播天下,想要在大人麾下謀個事做,以圖安身。”孔晟抱了抱拳,從容道。
雪荔眸光中的笑容越來越濃:“既然孔公子是為了安身立命,那麼,就不要再考慮别的了。我家娘親看在故交情誼上,一定會為你安排妥當。”
孔晟哦了一聲:“多謝老夫人盛情厚意,孔某感激不盡!”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孔公子難道還不明白我的意思嗎?”雪荔目光中的一絲居高臨下和輕視隐藏得很好,她緊盯着孔晟。
孔晟嘴角一抽,心裡卻是冷笑起來。此女為什麼來他已經猜出了,無非是不想嫁給他,想要讓他主動提出來向高夫人講明。這一定是高家夫人将她許配給孔晟的念頭越來越強,她不敢直接忤逆養母的安排,隻好來見孔晟,讓孔晟主動去提。
兩人本來就是陌生人,孔晟對她沒有一絲好感,更不想與她成婚結親,哪怕是虛與委蛇。隻是孔晟心裡覺得很不以為然,不知像雪荔這樣一個下人出身的高府養女哪裡來的這種驕傲和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