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
這個年月的酒水在孔晟看來口感能淡出鳥來,而酒精含量充其量也就是三五度的樣子,跟現代社會的啤酒差不了太多。
孔晟與南宮望以及聶初塵皆是杯來杯往,來者不拒。南宮望的酒量淺薄,三五盞下去就有了五成的醉意,還不如聶初塵一個女子,推杯換盞間面不改色心不跳。
南宮望醉意朦胧,揮舞着手臂:“孔師弟……你與初塵師妹有家師留下的方天畫戟作為信物,這是上天注定的因緣,不如就聽為兄一句話,不如今夜就成親……哈哈!”
南宮望哈哈大笑起來。
孔晟聽了心裡一陣瀑布汗。
聶初塵則也不羞澀不矯情,她眸光如火瞥了孔晟一眼,也是格格嬌笑起來:“師兄,初塵倒是願意的緊,隻是就怕小師弟不肯呢。”
南宮望借着酒意猛然一拍桌案:“我說孔師弟,你也不要矯情!初塵……初塵師妹貌若天仙,又有一身好武藝,箭法更是出神入化,你們二人郎才女貌,正是天作之合!孔師弟呀,美人投懷送抱,豔福不淺,你竟然百般拿捏不肯,你到底還是不是一個男人?!”
孔晟啼笑皆非,卻也不理會南宮望這茬,徑自端起酒盞來一飲而盡,笑而不語。
聶初塵也不以為意,她端起酒盞來笑吟吟地向孔晟又邀飲道:“小師弟,來,你我在車門山寨相見,也是前生注定的緣分,為了緣分,滿飲此杯!”
孔晟回望着聶初塵灼灼的目光,舉杯示意,然後再次一飲而盡。
南宮望在旁大笑:“孔師弟……呃,孔師弟的酒量也是驚人,莫非這也是天生的嗎?”
孔晟輕笑一聲:“南宮師兄,這酒平淡如水,沒什麼勁頭。你我若是他日重聚,小弟定有醇厚烈酒款待。”
孔晟早就有“改造”這個時代酒水的念頭了。其實工藝也不複雜,就是上一套蒸餾系統,将這種低度酒再次提純一些罷了。而作為先知先覺、掌握着諸多科技知識的現代人,他于今有很多發明創造的想法,隻是暫時沒有精力和時間去進行實踐而已。
等日後有閑有錢了,孔晟一定會推進他在大唐時代的科技更新,不求當什麼改變時代的先驅者,而是為了自己的生活更舒适自在一些。
……
三人叙叙談談,開懷暢飲,一直到後半夜五更時分。
前半場,南宮望還能堅持相陪,可到了後半段,他就不勝酒力實在撐不住了,竟然裹着棉披風席地而眠。
聶初塵雖是女子,但置身于江湖草莽之中,也不拘這些禮法細節,她心情暢快放量多飲了幾盞,酒意上頭,被一直伺候在側的貼身仆婦攙扶着進了内間的卧房安歇。
孔晟趺坐在案前,掃了一眼席地沉沉睡去的南宮望,眼角的餘光又從剛剛熄滅了燭火的内間卧房門簾上掠過,嘴角浮起一絲輕微的笑意,他緩緩起身來,提着方天畫戟,将門掩住,走到院中,淡淡喝問道:“誰?”
穆長風摘下蒙面巾,緩步走出角落的陰影處。
孔晟一驚:“穆兄?”
穆長風笑了笑:“公子!穆某不放心,今夜就潛進車門山寨,已經等候你多時了!”
“趁着群賊沉睡不起,山寨疏于防範,不如你我連夜下山。即便被賊人發現,憑借你我之力,穆某想,安全脫身也不是沒有可能。”
孔晟略一沉吟,點了點頭:“也好。穆兄,我們即刻下山!”
說話間,孔晟有些猶豫地望着手上的方天畫戟,這是江湖遊俠範雲聰留給聶初塵的訂婚信物,他不肯與聶初塵成親、夤夜潛逃下山,若是帶走此戟,似乎就有些不厚道了……但,他實在是愛極了這柄長戟,如此趁手似乎是命中注定心靈相通的兵器,錯過了肯定要後悔一生。
穆長風不知孔晟此刻心中的各種糾結癡纏,就低低催促道:“公子,事不宜遲,必須要馬上走!否則,驚動了山賊就不妙了!”
孔晟握緊了方天畫戟的畫杆,咬了咬牙,便拿定了主意。權衡取舍,他決定還是帶走這柄方天畫戟,日後若有機會再補償聶初塵吧。
孔晟提着方天畫戟,與穆長風輕輕打開拱門,蹑手蹑腳地沿着悠長的回廊向前寨行去,孔晟不懂輕身術,不可能像穆長風那樣穿牆越脊如履平地,隻能“按部就班”用笨辦法混出山寨去。
車門山并不高深,隻要混出山寨,用不了半個時辰就能下山。而一旦下了山,有烏顯烏解兄弟倆在山下備馬接應,縱然聶初塵發現也是為時已晚了。
因為孔晟半夜鬧了一場大風波,折騰得山賊不輕快,很多山賊再次睡下,就睡得格外沉。至于值宿警備的山賊,也因為孔晟有聶初塵和南宮望兩人相陪的緣故,大多精神放松了心頭那根弦。
所以兩人這一路上行來,偶爾發現幾個值守的山賊,卻是東倒西歪地窩在回廊的角落裡沉沉睡着,沒有驚動任何人。
到了前寨院中,穆長風噓了一聲,示意孔晟止步等候。孔晟點了點頭,輕輕避入回廊的陰影處。
穆長風深吸一口氣,在孔晟豔羨的眼神注視下,平地躍起,狸貓騰躍般攀援而上,悄無聲息地站在回廊頂部向前寨的天井張望起來。
前寨聚義廳一直到緊閉的寨門前,有五名山賊守衛。兩名靠着寨門前的旗杆昏昏欲睡,一人蹲在滅了多時猶有餘熱火星迸射的火盆面前,搓手取暖;還有兩人百無聊賴地在天井中來回踱步。
星光明亮,這天井中五名山賊分别處在不同的位置,穆長風略一沉吟,覺得自己不可能在悄無聲息的前提下同時對付這五人,就縱身跳下,伏在孔晟耳邊小聲低語了幾句。
孔晟搖了搖頭,壓低聲音道:“穆兄,不宜傷人。我與聶初塵和南宮望兩人還有些師門淵源,他們并沒有難為我,我們以下山為主要目的,能不傷人就不傷人。”
孔晟心道,這時若是再傷人,就與聶初塵和南宮望結下了無法化解的深仇大恨,得不償失。
穆長風皺眉道:“公子,可是不傷人的話,我們根本逃不出去,一旦鬧出動靜,驚動大多數山賊,我們就是想逃也逃不了了。”
孔晟凝思片刻,知道很難兩全其美,隻好苦笑道:“都是我拖累了穆兄――既然如此,那就請穆兄盡量手下留情,不要傷及他們的性命。”
穆長風嗯了一聲,縱身一躍,就竄了出去,他落地時如同紛飛落葉,輕不可聞。
他毫不遲疑地翻掌下去,将蹲在火盆前取暖的山賊活生生一掌給打暈了過去;而并肩來回踱步的兩名山賊猛然驚起擡頭望着一身黑衣的穆長風,正要張嘴驚呼報警,卻突覺身後一股涼風撲面而至,一股巨力擊中他們的後頸,兩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腦袋一歪,暈厥過去,噗嗤一聲倒在地上。
穆長風輕笑一聲,向手提着方天畫戟奔行過來的孔晟翹了翹大拇指,然後他身形淩空飛渡,腰間的長劍瞬間出鞘,待背靠旗杆昏昏欲睡的兩名守門山賊驚醒過來,一道冰冷的長劍劍鋒已經瞄在了他的脖頸下。
而另外一個也好不到哪裡去,一柄碩大的方天畫戟鋒利戟刺就橫在他的眼前,他來不及反應過來,就渾身冒冷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而裆中一熱,一股熱流順着兩腿根部流下,直接被吓尿了。
濃烈的尿騷味傳來,孔晟皺了皺眉,屏住了呼吸。
穆長風低斥一聲:“閉嘴,若敢嚷嚷,小心狗頭!”
孔晟則幹脆一句廢話都沒有說,直接将鋒利的戟刺往前此次刺了半分,直入山賊的肌膚,絲絲血迹滲出,這厮竟然吓得魂不附體,眼珠子一翻,雙腿一軟,就一頭紮在地上,閉目不省人事了。
孔晟呆了呆,這等膽小如鼠的山賊他還是第一次遇上。其實這群山賊的構成,有三成是逃兵,有三成是本地的農人百姓,剩下的三成多則就是從江北、河南南下的難民。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其中良莠不齊泥沙俱下,也屬于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