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一點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宋閣老賣了的楚荀此時與丞相和大将軍嚴肅認真深入的探讨了一番國事之後,覺得今日他這個威風凜凜的皇上的形象已然樹立得很鮮明,這形象給新任公公的某人看也該看夠了,時辰不早,某人好像站得有些久,楚荀有些心疼,便說了句:“朕心裡有數了,先到此為止。”正準備讓二位愛卿離開。
同樣站了很久的丞相和大将軍行禮告别,爾後丞相腳底抹油,生怕小皇帝又想出什麼幺蛾子整他,然大将軍卻賴着沒走,“皇上,您身邊這位公公是……”
大将軍的目光投向皇上的龍椅旁邊,一直默默守着基本沒有存在感的公公。丞相不熟悉江湖人士,也沒多接觸過太子楚荀時期的身邊人,可大将軍不一樣,從前那是天天聽他家兒子唉聲歎氣,老擔心太子楚荀受傷。當時大将軍疑惑,問狄木陽有什麼好擔心的,遂知道了太子伴讀梅千燈的各種事迹,留意過一陣。
“小鏡子沒了,這是新任的小梅子。”楚荀盡量自然清淡的口氣向狄大将軍介紹。
已經走到門口跨出一條腿的丞相大人聽到,悄悄縮回腳,默默站在門口看熱鬧。剛早朝的時候,他就覺得那小公公眼熟,隻想不起來是誰。原來不光他注意了,這位小公公還引起了大将軍的注意,到底是何方神聖?
“梅?”狄大将軍挑了最關鍵的那個字拖長了尾音。
果然是梅家那位嗎?五年前消失後,聽說皇上私底下一直讓人尋找,終于找到了?越看越像,可不就是那位敢不畏強權,和楚荀頂嘴說大道理,楚荀拿他一點辦法沒有,最後被吃得死死的那位嘛!
怪隻怪狄小将軍瞞着他爹梅千燈的事兒,比如梅千燈其實是個姑娘。現在狄大将軍心路十八彎,盯着梅公公的目光如小太陽,都說忠言逆耳良藥苦口,梅家小公子是不錯,皇上若是惜才,想把人找回來重用倒也沒什麼。可怎麼,怎麼現在變成了梅公公?
被将軍看着的梅千燈面無表情,淡定自若,倒是楚荀坐不住,着急辯道:“她喜歡吃梅子,所以就叫小梅子了。大将軍對朕的貼身太監有何意見嗎?”
恩?!
還是貼身太監?!
大将軍太陽穴跳了跳,後牙槽還有些酸。狄家三代為将,見多了軍隊中奇葩事,比如說撿皂角……
“兩位愛卿,還有何事嗎?無事的話,快回去吧。”楚荀起身,你們不走朕可走了。帶着梅公公逃也似的回了明覺殿。
留下面面相觑的丞相大人和大将軍。
大将軍:“丞相,你說皇上都二十了,咋還不想成婚?”皇上會不會不喜歡女的,喜歡男的或者不男不女的……?
丞相大人歎氣:“話說當年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同小女還相過親,可惜沒成。咦,狄将軍,皇上也跟你家姑娘相過吧?”
大将軍點點頭,他家的四丫頭也委實讓人頭疼,至今不肯成親,真真是個氣死老爹的死丫頭。
“現在本相的外孫都三歲了,皇上還是孤家寡人……若是先帝在天有靈,會不會放道雷下來劈死咱們?”
大将軍一臉吃、屎的表情。
不行,得想想辦法!
必須想想辦法,把咱皇上重新拉回正途上!
楚荀和梅千燈回明覺殿的路上,楚荀佯裝不在意的問人家:“第一日當朕的貼身公公,感覺如何?”
梅千燈仔細回憶了一下今日的場景,道:“皇上龍威浩蕩。”
楚荀得意,挑眉:“那是自然。”
“可孟子曰: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皇上好像對各位大人一點不情同手足……”
楚荀整張臉都黑了。磨牙:“你是得了一進宮就孟子他老家上身的怪毛病嘛!!!”
女俠無辜臉。
兩人一前一後剛踏進明覺殿,就看到笑公公等在大廳裡。
從前笑公公等于楚荀他爹,現在笑公公等于楚荀他娘,楚荀一見笑公公總有些緊張。但笑公公和顔悅色,卑躬屈膝道:“皇上,老奴是來送新的内起居注。”說罷從衣袖裡掏出兩本黃皮的小冊子來,封皮上端端正正寫着《内起居注》,後面還有起止時間。
宮裡都是聰明人,對于突然冒出的小太監,笑公公什麼都不問,連笑容都十分官方。“梅公公,這本你收好,寫滿了自己去文書房管事太監換。這事并不複雜,隻需如實記錄皇上瑣碎日常即可。”笑公公先遞給梅千燈一本嶄新的。
梅千燈接過,随手翻了翻,空白。
“老奴幫你拿了本舊的,你就按着這裡頭的格式記錄便可。”笑公公頓了頓,又把另外一本略有磨損的舊冊子塞給她。
梅千燈接過去,又随手翻了翻,密密麻麻的字,大概掃了眼,無非就是些内廷起居、齋戒、禮佛、請安、侍膳等瑣事。她的目光掃下去,最後落在了一處比較明顯的留白之間。
那留白的上面有個标題:臨幸。
梅女俠純潔的目光停留一瞬,多看了半眼,就合上了冊子,朝笑公公彎腰鞠躬:“奴才知道了,請公公放心。”
笑公公從前就經常出入楚荀處,對梅千燈也算熟悉。坦白說,眼睛毒如他,怎麼會認不出改頭換面的梅公公是誰。笑公公深知梅千燈穩重的性子,把皇上教給她照顧,也算放心。
“那老奴告辭。”
楚荀親自送了笑公公一程,主要是偷偷叮囑公公不要在太後娘娘那兒多嘴。笑公公答應得十分幹脆。又補了一句:“皇上,老奴鬥膽多嘴一句。皇上不必多慮,太後娘娘不在乎有些過程和手段,她老人家就想早日看到皇上結果。”
太後娘娘真真是親娘。
楚荀吃了定心丸,腳步輕松的走回殿裡,發現梅千燈還站在原地,正認真的研究内起居注。察覺楚荀進來,梅女俠擡頭便問:“皇上,弄拂塵是何意?”她指着《内起居注》上,臨幸前幾行:
“是夜,帝于榻上弄拂塵。”
欸?!
楚荀有一刹那的呆滞。
随後,
欸——!!!
小鏡子那個狗奴才,居然連這種事情都給朕記在起居注上!
楚荀邊罵小鏡子,邊使勁地飛撲過去,一把搶走梅千燈手裡的小黃冊子抱在懷裡。臉漲得通紅,他看了一眼梅千燈,又飛快挪開視線,支支吾吾:“就是那個雞毛撣子,朕覺得床上有點髒東西,就拿雞毛撣子把床彈彈幹淨啊。”
女俠皺眉眯眼,真的嗎?
楚荀:真的!!!
(宋閣老:弄拂塵=撸管?撸管,知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