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言本來想找梅千燈說這事兒。
莫念遠成天在他耳邊念叨梅千燈,如今楚希言對這個從前的幹娘未來的小舅媽十分之喜愛。
但畢竟梅千燈再怎麼疼兩歲的小劍,和七歲的楚希言之間隔着五年空白的時光。而這關鍵的童年時光,均讓楚荀給霸占了去。
遂楚希言糾結片刻,終選擇先投靠楚荀。
楚荀看着他長大,這孩子從小就是個人精。楚希言很早熟,知道自己不是長公主親兒子,榮華富貴皆是恩賜,一向乖巧聽話,不給楚茵和楚荀添麻煩。今次這副樣子,倒是難得。
楚希言緊張兮兮湊到楚荀邊上,“皇上大大……”
心機帝拍拍他腦袋:“别怕,你有什麼盡管說,朕罩着你。”
“這些日子,打了我的那些小少年,能不能将他們放了?”
嗯?
這傻孩子,居然要讓他開恩放了那些在京城有組織有計劃地偷東西還打了楚希言的小少年們?那些小孩可是他的長公主母親大人的罪臣前夫白驸馬圈養的殺手苗子,三觀不正,無人管束,若是放走簡直就是放一群小老虎歸山。
楚荀皺眉:“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楚希言縮了縮脖子,小聲答:“沒,不敢忘……”
“那你為何忽然想到那些人?莫非,先前逃走的那個小姑娘來求你救人的?”心機帝追問,打量楚希言的小臉。想當初這小鬼被打一頓,還想要包庇那個小姑娘,楚荀就覺得楚希言可能有早戀的傾向。
此問一出,楚希言咻地漲紅臉,因為被楚荀戳穿而驚慌不已。屁大點的孩子,一點也藏不住情緒。
楚荀冷笑:“那小姑娘年紀不大,本事倒不小。”
“她其實也很可憐的……”
楚希言想為那女童辯解幾句,奈何迫于楚荀一個眼神的淫威,讪然住嘴。
楚荀對上楚希言的眼睛,嚴肅道:“朕不會放了那些人,你就别想了。如果你還肯聽朕的話,回去以後想辦法幫朕把那小女孩引出來,她從小誤入歧途,心術不正,若無人教養,長大以後恐成禍害。”
小屁孩淚眼汪汪,抿嘴不說話。
“朕是為他們好,她的那些同伴朕已經交給你幹娘,哦不是,你應該喊小舅媽,你小舅媽的六哥代為管教。朕并沒有将他們打入大牢裡,一輩子不見天日。這已是格外開恩了。”
說話間,楚荀心裡頭也盤算好了,等楚希言回去,他就命人偷偷跟着,趁機把那個小姑娘給抓回來。一來看看能不能培養個人才,二來也掐斷楚希言那早戀的苗頭,楚荀私以為這樣聰明過頭的小姑娘,若是和楚希言在一起,他家這熊孩子肯定會吃虧。
“可是……”
楚荀加重語氣:“還有什麼好可是的?!”
“可是她說,她手裡有件很重要的東西,她想用那東西交換她的同伴。”
看看,人小鬼大,居然還會差遣人來談條件。
心機帝很好奇:“是什麼東西?”
楚希言這才把兇口貼了好久的一張紙挖出來,呈給楚荀。
那是一本書的封面,寫着四個字:嶽氏鑄錄。封面四個角略微磨損,泛黃,還隐約有兩滴幹涸的……血迹?
楚荀接過封面的手抖了抖,他忽然覺得造化弄人。
五年前,莫念遠為了鹿鳴山嶽家的案子和這唯一的血脈,千方百計要引他去如姑寺調查。
五年後,這嶽家滅門一案中唯一的活口,噙着淚,委屈地遞給他一張封皮。嶽氏鑄錄?光這四個字,叫人不想起鹿鳴山鑄劍世家都難。
“朱裡,去把莫念遠喊來。”
莫念遠來得神速。
跨進禦書房的門,看到他侄子傻站着,眼眶還有些紅,而楚荀鐵青着一張俊臉,氣氛沉悶。莫念遠眼皮跳了跳:“皇上,希言小殿下闖禍了?”
楚荀沒答,朝他招招手,“你來,朕這有樣東西給你看。”
莫念遠忐忑挪過去,楚荀把那封皮遞給他。莫念遠見到此物的一瞬間,臉色亦變得有些莫測。
楚希言對自己的身世其實并不太了解,衆人都覺得那些過去的腥風血雨沒必要告訴個小孩子,遂不約而同含糊了他全家的血案,隻告訴楚希言,本姓嶽,爹娘意外過世,由叔叔撫養。
當時楚希言看到嶽家鑄錄的“嶽”字,就多看了兩眼,但并沒有多想。
可皇上大大看到這封面上的字,馬上喊了他叔叔來,楚希言是個聰明的孩子,他第一次懷疑起自己被長輩們陳述得過于簡單的身世。
莫念遠仔細研究了一會兒,才道:“皇上,這大概或許可能是我們家傳說中的那本關于鑄劍之道的傳家寶。”
帥氣的天子漂亮地翻了個白眼。
“哎,皇上體諒一下我從小又不在嶽家,哪會知道這麼多嘛。所以,這封面是從哪兒來的?”莫念遠看了看楚荀又看了看楚希言,委實搞不懂眼前的狀況。
楚荀道:“既然本就是你嶽家的東西,便該去讨回來。小劍――”
“大大?”楚希言還在默默懷疑人生。
“朕若是想與那小姑娘做交換,該如何去找她?”
楚希言驚訝于皇上态度轉變如此之快,傻了會才回答:“她說要我們先放人,放完人三天後,她會把東西放在長公主府門口。大大,你真的肯放人了?”
某人笑眯眯看着傻孩子:“你覺得呢?”他轉頭吩咐莫念遠,“你傳朕的旨意,讓梅六哥放走一半孩子,告訴他們如果想讓剩下的同伴得自由,就讓那個領頭的小女孩親自把書送到你客棧。”
等到莫念遠帶着楚希言走了,楚荀把朱裡喊進來。又吩咐:“這幾天派人盯着希言小殿下,一旦發現他出府找一個同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娃,就把那女娃娃劫來見朕。梅六公子那兒會放走幾個小孩,也讓人都盯緊了。”
臭屁又自戀的皇上腹诽,連個小屁孩都抓不住,當朕是光為了好看的花瓶嗎?
那小姑娘果然很會利用人,把楚希言哄得胳膊肘往外拐。她先讓楚希言進宮照着她的計劃找疼愛楚希言的皇上開恩,皇上開恩放人自然最好,不放就把那封頁交出去,先看看皇上的反應再說。
因為她對那本破舊的書也不是很有把握。
她如何不曉得大人比小孩難纏,根本沒指望三言兩語就能唬住人。楚希言被她牽着鼻子走,從宮裡出來,楚希言溜到了長公主府外的一條小巷子裡,在那兒“喵嗚,喵嗚,喵嗚”三聲。
便有個可愛的小女娃探出腦袋。
“衣衣!”
被喚衣衣的女孩子招招手,楚希言那吃裡扒外的小兔崽子跑得賊快。
他小小癡漢臉:“衣衣,我探過皇上大大的口風,他定然是不會放人。但他先放走了你的一些同伴,要引你出去,他親口跟我說,他要把你一起抓起來好好管教,雖然皇上大大是好心,都為了你好,不過你若是不願意,就繼續先躲起來……我會保護你的,等我們長大一些再……”
“再你個頭,等着回去被打屁股吧!”墨表從天而降,形如閃電,眨眼之間把兩個屁大點的小孩左右兩手抄起來,抓了就走。
小劍:T.T
衣衣:跟你說了,大人都是騙子,笨蛋呀,要你何用。
不出半天的功夫,楚希言又回到了皇宮裡。
他差點就哭了,可旁邊有人看着,他覺得哭的話太丢人。
楚荀再次見他,點了點他的額頭,怒其不争。
“你先去隔壁面壁思過。”他把楚希言踢了出去。
“大大,大大你别傷衣衣!”
哎!哀其不幸!
楚荀轉眼打量小女孩,真真隻是個年幼的女童。上次見她臉上發了疹子,這次已經都退下去,打理得也十分幹淨,是個小美人胚子。
“你叫什麼名字?”
“回皇上,我叫婧衣。”她乖乖巧巧,不知道的人真能被她的模樣給騙去。
楚荀笑笑,“你是個聰明絕頂的孩子,以前由不得你們選,朕不追究,但那些歪路不要走了,朕許你一處遮風避雨的歸處,如何?”
婧衣不說話。
楚荀循循善誘:“你去與你那些夥伴在梅師父那兒學三年本事,若三年後想走,朕就放你們走。”
女娃子吃驚,她戒心很重:“我和皇上又不認識。”
“但你是朕的子民。”
“皇上的子民那麼多……”
“你看你頭發那麼多,随便抓一根拔掉都會痛,就和朕的子民一樣,碰上随便誰受苦朕都會心疼,隻不過今日正好抓到的是你這根胎毛。”
婧衣嘴角抽了抽,行行行,說不過你們大人。
一國之君深以為自己靠着強大的人格魅力征服了一枚小丫頭片子,甚是欣慰。他摸了摸光滑的下巴,拿出那頁封面:“現在,你先告訴朕,這東西的來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