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程很急。早課上到一半,太監總管常笑公公請楚荀和梅千燈回去收拾東西,說是今天就要啟程。
狄木陽拉住常笑公公衣袖:“公公,那我呢?”
公公向狄木陽行禮,笑容謙恭:“小将軍,沒您什麼事兒。”
“……”
狄木陽有些懵,這梅千燈進宮伴讀才三天,宮裡的路都還沒認清楚,正兒八經的課沒上幾節,怎麼就又要出宮了呢?
關鍵還要帶着從沒離開過京城的太子一起出宮。
放别人家的太子身上也就算了,可我家的太子殿下單方面對梅家小公子充滿敵意,沒旁者在他二人中間調解,别說赈災,半路就能把馬車給拆了。
狄木陽伸長脖子,看着楚荀和梅千燈離開的背影,憂心忡忡。忠心耿耿的狄小将軍總在擔心,太子殿下和梅家小公子打起來怎麼辦。
“公公,要不我偷偷跟着一起去?”
“放心吧,皇上自有安排。”公公說罷,轉身朝一直站在後面的宋閣老拜了一拜。
宋閣老回敬他一笑,雙手往後一擺,準備打道回府:“老夫也走咯。”
明覺殿内。
小鏡子:“殿下,常笑公公說,午時出發。”
楚荀穿梭于房内,前所未有的淩亂:“那你還愣着幹嘛,趕緊替我收拾東西啊。”
我們完美的太子殿下正在他聰明的腦袋裡羅列一張完美的出行清單:
首先,衣服一天一件,配套的發繩一天一根,這一趟出巡沒一兩個月肯定回不來,算了那就拿一百件湊個整數吧!
其次,睡衣床單被褥枕頭樣樣不能少,外面最好的客棧肯定也沒有明覺殿裡的好,床上用品打包十份有備無患。
再次,本太子的潔面皂、香雪面脂、唇脂、紅玉膏、玉龍膏……外頭風大雨大太陽大,護膚絕對不能草了,還有本太子的銅鏡!(銅鏡,銅鏡,快告訴我,誰是這世上最帥的人?)
以及,鍋碗瓢盆茶杯茶蓋茶葉點心零嘴幹糧等等雜碎之物。
哦,還要拿把匕首防身。
咦,本太子那把最愛的扇子呢,怎麼找不着了。
哎,算了!
“小鏡子,給我試毒的那套銀針呢?”太子撅着屁股在衣櫃最底層翻出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
有人拿東西碰碰楚荀整個身子最靠外面的臀部,把銀針包塞給他。
楚荀反身大怒:“小鏡子,你摸哪兒呢!”
一看,娘之,是一臉淡定的梅千燈。隻見梅千燈背着一個黑色的包袱,穿着她常穿的黑蠶絲袍子,黑發黑眸,隻一張白淨無暇的俊臉,比剝了殼的雞蛋還光滑細嫩。
原本想訓斥她的太子殿下,莫名失聲。
“太子,我們去巡查安西,不是搬家。”
锵――
無形中一把利劍直插楚荀兇前。他兇疼!他心塞!
他咬緊後牙槽,握起拳頭,對着梅千燈彈起一根手指,“你……”
然後他突然發現,怎麼屋子裡僅剩下梅千燈和自己了?小鏡子呢?小妖精們呢?怎麼門窗緊閉,環境詭異?
“你想幹嘛?”楚荀攏了攏自己衣服,雙手交叉護在兇前,整個背貼着衣櫃,充滿戒備。
梅千燈站在他跟前,紋絲不動。
“有幾句話想告訴太子。”
“……”楚荀咽了口唾沫。
“此行安西,并非大張旗鼓,太子須得隐藏身份,這麼多行李,還請太子挑重要的拿幾樣。”
梅千燈的目光落在楚荀那一疊小山似的衣服上,再比了比自己身上背的包袱。十分明确的告訴楚荀,隻能帶這樣子的一個包袱。
她也不管楚荀波濤洶湧的眼神,接着說,“等會兒會有兩輛馬車,皇上對外宣稱太子去了相國寺祈福,我們在半途換馬車前往安西。所以這些東西也用得着……”她又看一眼那堆小山似的衣服。
“正好能裝裝樣子。”
楚荀氣炸,反手一巴掌拍在背後的衣櫃上,“啪!”
他氣得把鼻孔都氣大,還頭一仰,顯得鼻孔更大。他把剛才拍了衣櫃一巴掌的那隻手舉起來,彈出一根食指,指天:“你是膽大包天了,居然敢命令本太子?”
梅千燈彎腰擡臂抱拳:“梅千燈不敢,這都是皇上的意思。”
“本太子就不信,父皇國事操勞,還會管細到本太子背個包袱多少大小!”楚荀挺兇,企圖撞開攔在自己身前的梅千燈,他的兇将要碰到梅千燈肩膀時,忽地又慫了,身闆縮回去的同時腳步橫向邁出,跟螃蟹似的繞開梅千燈。
楚荀跑到床前,故意拿他床上的黑蠶絲床單做包袱布,一口氣塞了十多件衣服,把各種擦臉擦手的膏和脂一股腦倒上去,其他零碎的東西也都胡亂塞了一些。最後他把包袱再打上兩個結,勉強背起這個已經變成一個巨球的包袱。
“噗嗤。”
梅千燈居然笑了。
她進宮三天,楚荀每回看她都是一臉認真嚴肅,不苟言笑。
此時,楚荀對梅千燈的這個突如其來的笑容,有些驚呆。
原來這莽夫也會笑啊!
爾後,他反應過來,又炸一次:“梅千燈,你膽敢嘲笑當朝太子?!”
馬車颠簸在山路上,楚荀養在宮裡,是舒服慣了的小嬌氣,沒一個時辰就渾身不太舒服。他要找小鏡子給他捏捏,被冷酷的梅千燈告知不行,因為小鏡子在後面那輛馬車上。
楚荀磨牙,他忍了。
等馬車從隐秘的小道穿到荒無人煙之地,山腳下景色宜人,有一棵巨大的榕樹,樹下等着個人。
馬車停下,楚荀幾乎是連滾帶爬沖下來,抱着那棵榕樹一陣猛吐。吐得昏天暗地,直把胃酸都吐了個幹淨,方摸着兇口順氣,順手掏出塊帕子擦嘴。
“小鏡子,水。”楚荀氣息奄奄。
有人遞過來一個皮水袋,楚荀眼皮微擡,嫌棄:“把蓋子打開啊。”
那人默默地把手伸回去,打開了水袋,又給他遞過去。楚荀灌了幾口清水漱口,還灑了些清水在帕子上打濕,慢悠悠擦了把臉。他用絲帕蓋在臉上,想:出門真是件遭罪的事情,哎,還要對着那個莽夫。
拿下帕子,轉身,就看到了梅千燈的臉。
“……”
這莽夫,連想都不能想,太可怕!
“小鏡子呢?”為了掩飾自己内心無端的心虛,楚荀環顧左右,随便找了句話說。
沒料,梅千燈平靜回答:“沒來。”
“沒來?!他不是在後面的馬車上嗎?”楚荀一個哆嗦,心感不妙。
“他已經去相國寺。”
“本太子在這兒,他去相國寺做什麼?!”楚荀哆嗦得更厲害,氣得要突發癫痫。
梅千燈對楚荀從始至終都沒有懼意以及敬意,依舊語氣平淡:“替太子掩人耳目。”
楚荀忽然之間感到一陣暈眩,他站不穩,趕緊扶住大榕樹,一隻手扶額,直揉眉心。他吸了口氣,不夠,再吸一大口,方稍有好轉。
朝中隻知道太子是去相國寺祈福,大家都知道小鏡子是他的貼身太監,将小鏡子放在相國寺确實情有可原。可是……楚荀眉頭緊皺,望向梅千燈。此番前去安西,父皇說了兩層意思。
赈災是面上的,要看官府作為,百姓是否真的得到救助。
這并不難。
難的是那第二層*的意思。
“難道父皇隻讓你和我去安西郡?”楚荀受到了驚吓。
梅千燈不懂朝政之事,而他又是頭一次出遠門,可謂毫無自理能力,從某種精神層面,他們兩個都是殘缺不全的人。楚荀向來自信,然,這回他絕望起來。
“太子殿下,老夫站你旁邊很久了。”
憑地冒出個年邁但洪亮的聲音。
楚荀腦仁震蕩,“宋閣老?!”
很好,一個生活無法自理的太子,一個毫無朝堂戰鬥力的江湖草莽,外加一個滿腹經綸但年事已高的翰林學士。
楚荀給自己猛灌一口涼水,壓驚。
後,狠狠lu了一把俊臉。
這征程,會不會有去無回?
“趕路了,要在天黑之前到達小鎮上。”
梅千燈淡淡的目光落在楚荀的側顔。
宋閣老看在眼裡,扯着嗓門就把梅千燈的心思戳破:“小燈啊,不用太照顧我們太子殿下,十五歲的人了,難道一點苦頭都吃不起嗎。風餐露宿吧,我們要盡快趕到安西。
楚荀:……
梅千燈:“閣老,莫玩笑了。”
停頓。
“太子不經吓。”
【小劇蛋】
狄木陽:“你們知道我的姓是怎麼來的嗎?它其實有着深刻的涵義,從一開始便預示了本将波瀾壯闊的一生,那是忠心耿耿的耿+單身狗(狗腿、狗血、狗帶……)=狄”
讓本将哭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