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材越來越胖大的李董聽完侯君集的彙報之後,最後的一點念想都打消了。那種莫名其妙的“無力感”浮上心頭,又無從發洩,揮揮手打發走了侯君集之後,緩慢起身的李董也出現了“老态”。
“二郎是要去哪裡?”
陪同的楊妃起身,扶住了李董。
“立國三十年,明明開創了盛世,平突厥、鎮山東,威加海内,四夷拜服……怎地一夜之間,便成了笑話一般。”
看着老公神情落寞,楊妃卻也不好勸慰什麼。橫豎她跟老公之間的感情,也淡薄的很,不過她還是道:“二郎終是功蓋炎漢。”
“也是。”
李董點點頭,面帶微笑,“陪朕走走。”
楊妃沒有說話,隻是點點頭,然後扶着李董,緩緩地前行。
花園中各色花兒都有,路過的時候,聽到了狗叫聲。李董一愣,問道:“你養了狗?”
“是個蕃地獅兒。”
李董招招手,就見捧着一隻獅子狗的宮婢前來,行禮之後,楊妃點頭示意,宮婢把獅子狗放了下來,這時候,李董才看清楚,這獅子狗居然梳理的極為幹淨,還紮了兩條小辮子,看上去像個民間小娘。
“小獅兒,還不前來參見陛下?”
随着楊妃一聲令下,這獅子狗到了跟前汪了一聲,然後老老實實地趴了下去,狗臉埋在了兩隻前爪之間。
“嚯!”
李董來了精神,“這真是個機靈鬼。”
“打個滾。”
楊妃掩嘴得意地笑着,又下達了指令。
那獅子狗立刻就轉身打滾,油光锃亮的狗毛上面,沾了幾片小樹葉子,看着就活潑讨喜。
“有意思!”
李董擊掌笑道,“這真是個好畜生。”
“甚麼畜生!”
難得有脾氣的楊妃白了老公一眼,蹲下摟着獅子狗,“小獅兒可是妾的閨女。”
“……”
一臉懵逼的李董沒反應過來,你有兒子不寵,寵一條狗?
可一看楊妃一臉慈愛的模樣,李董也不好說甚麼,反而笑道:“少年時在太原,朕也有一條蕃地‘骁骁’,秋冬獵羊殺豬,甚是厲害。後來太原起事,随軍中了一箭,它便死了。”
“二郎何不再養一條?”
“哪有恁般清閑。”
鬥雞走狗輕薄兒,他現在又不是青少年,還能做個秦樓楚館中的薄幸人。
“小獅兒是窦靜家的大郎送的,‘狗監’裡多是大狗,他也是有門路,弄來不少精緻小犬在京城。”
“都是這般聽話的?”
“自是如此。”
聽了楊妃的話,李董陡然想起來,最近老婆跟他說起過,兵部居然要買狗,說是打仗用得上。
長孫皇後原本也不能理解,打仗又不是讓狗去打,怎麼還要狗?這才來咨詢行伍出身的老公,李董解釋了一番之後,長孫皇後才明白,軍中好狗的确重要。
批複之後,兵部就委托“狗監”幫忙驗收一下,窦氏反手就賺了一大筆錢。這事兒沒敢細說,不過操辦此事的民部、兵部諸位“大佬”,也不在乎錢多錢少的,有得收就好啊。
“那朕還想再養一條‘骁骁’。”
李董嘴裡的“骁骁”,其實就是松獅犬,漢朝以來,蕃地就有進貢“骁骁”,漢軍平推絲路的時候,随軍軍犬,多有“骁骁”,屬于持續幾百年的名犬。
至于江湖傳說的獒犬,反而很少使用。
除了“骁骁”,河北山東也多用狼種犬,也就是俗稱的土狼狗。毛色青灰,肩高體長,不管是作為軍犬還是獵犬,效果都是不錯。屬于典型的“水桶狗”,沒有特别驚豔的長處,但絕對沒有短闆。
李董年輕時候畢竟還是豪門貴公子,養狗不可能養一隻土狼狗,松獅這種形象和體型,才能配得上身份。
“若如此,妾讓李恪去給二郎物色一隻便是。”
“都是跟小獅兒一般教訓好的?”
“都是如此,窦孝正倒是還未砸了招牌。”
李董頓時心中癢癢,暗道養條狗也是不錯的。自己老子在長安養矮腳馬養的那麼歡實,自己養隻狗怎麼了?
人不聽話,自己又不能大開殺戒。養條狗還能不聽話?不聽話當場打死做紅燒狗肉!不是,狗肉還是得白切……
李董一時間琢磨起來,這傳統的白切狗肉好吃,還是新式的紅燒狗肉更入口。
想着想着,倒是把養狗的事情忘了。
洛水南并沒有狗場,養狗的人家也多是把狗關在院子中,或是拴起來,很少有把狗放出去散養的。
因為京城學着武漢,隻要街面上有狗脖子上沒有項圈狗繩,這就是野狗,當街打死,充公紅燒。
狗肉一般都是衙門裡的加餐,雖說平日裡狗肉不上席面,但狗肉也是滋補的上等貨色,養生有道的洛陽老警察,還會撒一把枸杞壓壓火氣。
一旦入秋,吃狗肉就要吃到第二年的開春,小半年辰光,是狗肉市場最火爆的時期。漢朝傳下來的銅火鍋,洛陽這幾年叫賣最好的,不是羊肉牛肉,正是狗肉火鍋。
實在是火鍋屬于入門級的“高端”聚餐,京城大富大貴人家,自然不可能吃狗肉火鍋。但普羅大衆聚餐,十幾個好漢,一條三五十斤的肉狗,也夠吃了。
胡吃海喝的光景,推杯換盞仿佛自己是樊哙重生,幾塊狗肉下肚,北地秋冬的寒冷,也頓時一掃而空。
整個洛陽最大的養狗場,也不歸“狗監”管理,這地方是窦氏的小金庫。窦孝正偷偷摸摸從武漢借了人過來辦的,一半是菜狗,這些狗子瞧着不起眼,賺頭比羊肉還高一些,隻是旁人不知道細節,隻以為是“狗監”給皇帝老子養的。
剩下的一半,才是流轉達官貴人之間,聽話賣萌的寵物犬。
賺頭最大的就是小狗,其中尤以獅子狗最好,調訓的好,獅子狗乖巧機靈不說,性情溫順極為适合宅中女子解悶。
别人不知道底細,他窦孝正如何不知道京中“貴婦”是多麼的無聊?又不像“地上魔都”一樣,開河挑擔的婦人,袒兇露乳之輩也不少見,甩開**的霸氣,不比甩開膀子的漢子少。
解悶的寵物犬,在“地上魔都”這種“下裡巴人”聚集的地界是賣不出去的,可京城是什麼地方?
窦孝正還專門弄了個鋪面,是給寵物犬修剪指甲洗梳打扮的,每個月進賬都有七八百貫。一年下來,不比做軍犬“掮客”賺的少。
整個窦氏内部,都不知道前民部尚書之子已經徹底活到狗身上去了。
窦孝正也不跟人交底,反正他是“狗官”,随别人吐槽,吐槽多了他是少賺一個開元通寶還是少賺一個貞觀銀元?
美滋滋的窦孝正忙着賺狗錢,忽地宮裡來了人,說要一條“骁骁”,窦孝正還納悶呢,這後宮裡哪個妃嫔這麼寂寞,居然要大狗而不是小狗?
然後來的人說了,這“骁骁”,得照着舊年太原起事時戰死的那條來尋。
說着,前來辦事的内侍,還掏出了一張素描,這是太原舊人按照回憶,跟閻立本的學生描述,然後後者畫出來的。
“大監,一點心意。”
窦孝正頓時反應過來,這不是女人要的狗,而是老闆要回憶青春,于是掏出一條硬硬的物事,頂在了内侍的手裡,“舊年太原的那隻‘骁骁’,可有甚麼機靈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