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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河中風雪

唐朝工科生 鲨魚禅師 2454 2024-01-31 01:12

  哔哔啵啵,營帳中的火盆正燒着棗木枝。在營帳的一側,還壘砌了冰磚雪牆擋風。牆根有個深坑,表面剛埋了一點點新鮮的沙土,濕氣翻滾,卻又有濃郁的肉香味從沙土中竄出來。

  “将軍,肉烤好了。”

  “剩下的都提出來,給弟兄們分了。”

  “得令!”

  披甲的夥夫笑嘻嘻地掀開了門簾,連忙去了深坑旁邊,将沙土掃開之後,從深坑中提了五六隻烤好的羊羔。

  “開夥了!”

  “吃飯喽!”

  營帳中,正坐的程處弼搖頭晃腦地撕扯着羊肉,汁水橫飛同時,陶罐中的烈酒也早早地倒滿。

  案頭還放着新傳來的消息,不是敦煌宮的,而是來自江東。

  吃着吃着,羊油似乎把胡須都濃的髒亂油膩起來,羊肉的鮮香混雜着淚水的鹹味,隻是刺激着他更加大口地啃食。

  正吃得歡實的帳中軍将并沒有發現他們的主将已經淚流滿面,直到安菩從外頭掀開簾子進來,大聲嚷嚷“多謝将軍犒賞”的時候,才發現程處弼已經淚水橫飛。

  “将軍!将軍!将軍……”

  安菩上前,單膝跪地扶着程處弼的胳膊,“将軍,怎、怎麼了?”

  程處弼沒有回答他,隻是啃着羊肉,拿起酒罐猛喝了一氣,單手攥着酒罐沖前方吼道:“吃!”

  “謝将軍!”

  衆将士依然沒有發現不妥的地方,因為酒罐擋住了程處弼的正臉。

  安菩扭頭看着案頭,也不顧規矩,連忙拿起上面不是敦煌宮發來的信件,看過之後,他這才身軀一震:“陸公……竟然去了……”

  舊時長安少年,跟陸德明真正有了糾纏的,隻有兩人。一個是張德,另外一個,就是當年在陸德明面前“出賣”張德的程處弼。

  人生難得寂寥,隻因人未消。

  嘎吱嘎吱……羊脆骨被程處弼混着羊肉吃了個幹淨,喝的醉醺醺的程處弼沒有再廢話,倒頭睡了過去。

  安菩命人把程處弼嘴臉擦拭幹淨,這才蓋上了厚厚的毯子。

  秋冬的河中時不時就會刮“白毛風”,兇悍的暴風雪一旦襲來,正片地區大多數的牛羊都很難靠自己躲過去。唯有山地放牧的族群,還能借着山體來保存牛羊。

  而烏浒河這裡,卻是不行的。

  唐軍的到來,讓河中地區隻要是以放牧為生的族群,根本挺不過這個冬天。

  不想死的部落,明知道唐軍是仇人,也不得不在唐軍的威懾下,前往唐軍的駐地投降或者歸順。

  因為唐軍有糧食。

  第二天一早,清醒過來的程處弼又恢複了往日的冷酷。

  一身塗漆的鋼甲,鬼神面罩不管有沒有放下來,那張臉都會吓得河中部族大驚失色。

  塞種人組成的各種商業部落、遊牧部落、漁獵部落,遭受了一連串的打擊之後,大小六十餘國從河中地區消失。比他們更早歸順唐軍的吐火羅諸部,此時已經組織了一支仆從軍,進入到了木鹿,成為了長孫沖的“親兵”近衛。

  火尋國的故城還能看到被摧毀的痕迹,隻是順着城市的殘垣斷壁,到處都是正在忙碌的戰俘和奴隸,以及那些為了換取口糧前來做工的普通人。

  男女老少都有,大量的冰磚雪塊壘砌着又長又高的牆壁。

  牆壁還有很大的坡面,為的就是對暴風雪的到來能夠有支撐。裹的像粽子的工程師們不斷地視察着工段,而每一個工段附近,都會有整整齊齊的冰屋雪房,這些都是戰俘和奴隸的宿舍。

  唐人神乎其神的施工手段,把河中地區成百上千部族的戰俘奴隸都震驚到了。而除了這些,大量的“巨鹿”出現在這裡,還有身材矮小的仆從軍為唐軍服務。這些自稱“流鬼國”的小矮子很擅長使喚“巨鹿”,配合唐軍的器械,整個火尋國故城的四周,都是到處流竄的雪爬犁。

  “他叫什麼?”

  “将軍,他叫埃米爾,是海西一部的酋長。”

  “居然有王冠,看來是受過教化的,非是尋常蠻夷。”

  “聽聞曾前往弗林國朝觐,受弗林國國教教化,曾聯手可薩部截殺過景教教衆。”

  “阿羅本?”

  “正是阿羅本大法師所屬之教門。”

  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肥胖“國王”雙手托着王冠,頭也不敢擡,他穿的極為單薄,隻有一條毯子蓋在身上,雙臂裸露在外面,額頭上,卻還是冒着冷汗。

  “能知道投降,不算太笨。”

  程處弼揮揮手,“擇選其部女子,少年為奴,少女為婢。賞給吐火羅人的木鹿軍。”

  “是!”

  “記得上報敦煌宮。”

  “是!”

  看到程處弼居然揮手,而不是手摁在橫刀上,那“國王”頓時喜極而泣,竟是顧不得害怕,用古怪的方言大喊大叫。

  和安菩不同,程處弼的一切,熟悉起來太容易了。

  他手握着刀,就是要殺人;不握刀,就不殺。

  從無例外。

  “将軍,如今‘孤懸’在外,還是早早返轉安息州。”

  “冰天雪地怕個甚麼?本督不怕胡虜行險偷襲,就怕尋不得胡虜所在。”

  言罷,程處弼對周圍将校道,“明年朝廷就要下派州縣官吏,修路是應有之意,隻是州縣主官,不會再有本地豪強擔任,諸君若有甚麼想法,現在跟本督提還來得及。”

  一衆将校都沒有說話,願意走的厮殺漢,早就走了。留下來的,都是準備再搏個傳家前程的。

  離開的話,也就隻有“剿匪”這條路,就算升,也升不了多少。至于針對“叛逆”,也不是那麼容易操弄的。隻要玩“逼反”或者“養寇自重”這條路,敦煌宮也好,郭孝恪也罷,都不是傻子。

  更何況,頂頭上司程處弼殺人不眨眼,不會因為你跟了多年就會放你一馬。

  “将軍,河中本就地廣人稀,再遷徙一批,怕是人力不濟啊。”

  “這不是一代人的事情。”

  程處弼揮揮手,沒有繼續讨論此事的意思,“此乃百年大計。”

  聽到程處弼的話,衆将校幕僚都是沒有廢話,抱拳行禮之後,内心都是略微驚訝,大概是沒想到背後還有這麼深的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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