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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流亡

唐朝工科生 鲨魚禅師 2689 2024-01-31 01:12

  夏秋時節的揚子江南岸,充斥各種焖濕酷熱,本地人還好,外地來的倘若一時不察,中暑還是好的,倘若“水土不服”,直接報銷在江南,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江陰縣衙内外,中午日頭毒辣火熱,澄江大街貫穿東西,官衙道旁設置了不少官辦涼亭。裡面窩着不少車把式和馬夫,或卧或躺,在涼亭裡面用鬥笠兜帽蓋住了臉打盹。瞧着還算惬意,隻是短衫敞懷,把肚腩露了出來,就顯得有些醜陋,一撮撮的黑毛混合着黏糊糊的汗漬,更是顯得惡心。

  “勞煩通禀,就說河北‘幽憂子’前來拜訪。”

  縣衙的門子正抱着個短棍打盹,陡然被人吵醒,帶着點脾氣,隻是打量了一下來者的形貌之後,還是把脾氣壓了下去,微微拱手:“郎君從河北來的?”

  “算是明府故交,舊時長安朋友。”

  “先生快來這裡坐着歇息,小的這就去通禀。”

  邀着人到了門房坐下,還給沏茶一杯,專門挑揀了一隻幹淨的陶制杯子,茶湯色澤黃綠,顯然是炒茶泡制。

  茶是涼了的,喝起來解暑。

  “有勞了。”

  “無妨無妨,先生小坐,小的這就去。”

  那門子穿戴也是整潔,便是胡須也打理過的,瞧着和外面的車把式馬夫,大不一樣。

  “阿郎,張縣令當真會收留我們?”

  “當世還能收留我們的,不多了,三郎算是我有把握的。”

  “盧文淵尋了侯文定,算是安頓了下來。咱們盧氏,想要再東山再起……隻能指望子孫了。”

  幾個人儒雅中年人說罷,卻見門子已經跑了回來,面帶喜色到了他們跟前作揖行禮:“幾位,縣令大人親自過來了!”

  還不等他們回話,就聽一人朗聲道:“升之!”

  哪怕沒有身穿官袍,但那種浸淫官場多年的氣場,還是顯露了不少“官威”。讓在此等候的不少人,情不自禁地臉色變了一下。

  “慚愧……”

  “不必多言,河北諸事,我早已知曉。隻管在江陰住下,若要入籍,也沒甚要緊的,戶房添上幾頁紙的事情。”

  張大安用力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莫要多想,先在江陰住下,多轉轉,再琢磨安生。”

  “多謝……”

  “何必言謝,當年在長安,我與你分食阿月渾子,求的不是一個謝字,而是我張大安交你盧照鄰這個朋友。”

  聽得張大安這般說話,盧照鄰一時間悲從中來,眼淚滑落之時,側首從張大安用力地拱了拱手。

  安頓這一隊盧氏族人住下,張大安也沒有去詢問到底河北發生了什麼。慘事翻來覆去的說,反而讓人難以從傷感中走出來。

  “非常時期,就委屈一下諸位。”

  張大安給他們僞造了籍貫,不過也談不上僞造,因為給這些身份文書作保的,是江水張氏的族老。

  幾個老頭兒給盧照鄰他們重新做了一個跟腳,說是前隋從幽州逃難來的。這種要查的話,就不是很好查了。加上江水張氏的老人作保,那就是說什麼是什麼。

  也沒有讓他們改姓,隻是模糊了一下跟腳,不提郡望如何如何。

  當然盧氏自己關起門來拜盧植還是拜誰,這就不必計較,人家自己關起門來祭祖,外人也不好說什麼。

  “若是事發,豈不是連累……”

  “不會事發的。”

  張大安搖搖頭,安慰了一下盧照鄰,“給你們作保的,是我張氏族老,此事,我已經詢問過武漢兄長,他是同意了的。而且,嫂嫂做事極為精緻,不會有甚麼差錯。”

  “嫂嫂?”

  “嗯。”

  對于李芷兒,張大安也隻能閉口不言,就算盧照鄰他們見着李芷兒,也不會知道這個“嫂嫂”其實是太皇之女安平公主殿下。

  當初張大安知道的時候,差點吓尿。當然了,他在武漢已經尿了不知道多少回……他這個兄長,實在是讓人無法理解。倘使事情敗露……事情當然不會敗露,張大安相信,這事情就算自己兄長願意敗露,怕不是太皇和皇帝陛下,都不會願意。

  見到李芷兒的時候,盧照鄰諸盧氏子弟都是很詫異,他們本以為張德的賢内助,就是湖州徐氏的女郎。可一看李芷兒,那種野性淩厲,顯然不是湖州風味。

  更加誇張的是,李芷兒身旁居然還帶着個孩子,而且年紀不小的樣子。

  莫非張梁豐喜好人妻?

  盧照鄰腦袋裡蹦達出來這麼個念頭,可一想到當年“長安幼女狂魔”的匪号,這和事實相去甚遠啊。

  “小弟盧照鄰,見過嫂嫂。”

  跟着盧照鄰一起行禮的盧氏子弟也是一頭霧水,萬萬沒想到張德在江陰,居然還有老婆的?

  “你們盧氏,也不過是走了王氏的老路。盛極必衰,早晚都有這麼一遭。”

  李芷兒随口說話,又看着盧氏子弟道,“變化之世,優勝劣汰,如今琅琊王氏能夠乘勢重來,你們也不必自怨自憐。有道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

  一衆盧氏子弟頓時愣在那裡,他們想到了這個張家婦會說很多話,就是沒想到她會說這樣的話。

  這樣的道理,也是宅中婦能夠明白的?

  “你們不要以為嫂嫂是尋常宅婦,張氏在此地,及蘇州常州等州縣業務,一應由嫂嫂操持定奪。若論實務,尋常縣令,連她十之一二都不如。”

  李芷兒過手的業務何止萬千,曆練出來的淩厲女強人風範,從來不是靠天生的富貴。皇族的那點貴氣,早就還回去了。

  “阿娘,可以出去玩了嗎?”

  “你功課做完了?”

  “這是當然,我一早就做完了。”

  “是嗎?二十道算術題,有七種筆迹,你的書法練的不錯。”

  “……”

  啪!

  反手就是一個耳光,李芷兒瞄了一樣張滄:“你不如張沔太多,你以為你是長子就萬事大吉了嗎?你阿耶可不會管那許多。”

  “我錯了。”

  “知錯就要改。”

  “是……”

  明明隻是當媽的教訓兒子,可是盧照鄰等人總覺得背皮發麻,信息量太大,早知道還不如不來江陰呢。

  什麼叫長子?什麼叫張沔?什麼意思?張德兒子都有了?而且還不是一個?而且還不在一個地方?

  不遠處坦叔看着李芷兒教訓張滄,并沒有任何表示,隻是張滄回轉的時候,他開口道:“是要功課重做麼?”

  “嗯。”

  張滄點點頭,捂着臉擡頭看着坦叔:“阿公,阿耶小時候做功課麼?”

  聽他這麼一問,坦叔似乎在回想着過去,半晌才道:“你父親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在教同輩族兄弟讀書。都是别人做他布置的功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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