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守說完,李嘯下令全軍上船,每個士兵都是一臉驚奇與興奮地一邊朝船上走,一邊充滿好奇對船隻四處張望。
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見過這樣的大海船,包括李嘯也是一樣。
從遠處看去,這艘二号福船高大如樓,底尖上闊,首尾高昂,兩側有護闆,全船外甲闆上皆刷桐油隔水。整艘船分四層,下層裝土石商貨壓艙,兩邊有槳手劃槳口。二、三層為載貨倉和水手、旅客或士兵休息場所。上層則是建在甲闆之上的指揮與瞭望場所。
整艘福船甲闆平坦,龍骨厚實,樹三桅,主桅高達3丈,李嘯前世看過福船的一些資料,知道這種福船除槳手外,便是以平衡縱帆作為推進裝置,在橫風甚至逆風下也可以航行,還可以根據風力大小卷放帆面,即使帆面有許多破洞,仍能維持良好的受風效果。同時,船艙内采用水密隔艙技術提高了船舶的抗沉性。懸挂在船尾的尾舵可以控制船行進的方向,并可以跟據水的深淺調整升降。而福船的泊系工具為四爪鐵錨,将四爪錨放到海底,處于平卧位置,會有一至二爪插入泥沙,具有相當的抓力。起錨時,把船拉到沉錨上方使錨3,杆豎直,四隻錨爪向上,易于脫離泥沙提出水面。
一旁的鳥船相比福船,則體型要小許多,不到福船的三分之一,這種船又名綠眉毛,其特點是船首象鳥嘴,故名鳥船,樹二桅,行動與使用原理,倒是與福船相差無幾。
李嘯突然想到,以後有條件的話,自已也要成立一支完全受自已指揮的水師。這種商船,雖載貨量大,但防禦力實在太差,整艘商用福船上隻有左右各三門佛朗機炮,而且上面鏽迹斑斑,估計已久未使用。而此時明軍水師的一号福船上,則至少有40門佛朗機,少數有條件的還裝了威力更大的紅夷炮。這才是李嘯心中較為理想的戰船模樣。
站在甲闆上的李嘯冷光一瞥,一個熟悉的身影從他身邊一閃而過。
李嘯心下一驚,右手已下意識地敏捷伸出,一把将此人的左臂牢牢抓緊于手中。
此人轉過身來,一臉頑皮地向他吐舌而笑。
竟是吳之菡!
“之菡?你,你怎麼跟進來了,簡直胡鬧!”李嘯一臉吃驚,随即怒喝。
“哼,你要去哪,我便去哪。怎麼樣,這一路上都沒有發現我吧。”吳之菡頗為得意。
“你簡直是無可理喻!我們是去打仗,不是去遊玩!船還沒開,你趕緊回高龍堡去。”李嘯一臉嚴肅地命令。
“少來!我說過,上了戰場,我不需要你保護,我自已帶了馬匹,已交待那艘鳥船上的上官雲傑幫我好好照看,我的事情,不勞你費心。”吳之菡撇嘴說道。
李嘯還未說話,吳之菡趁他愣神之際,急急從他手中掙脫,随後,向他飛了個白眼,便轉身帶着行李走入船倉。
李嘯隻能歎氣作罷。
福船帶頭,鳥船跟随,一同劈波斬浪向北而行。此時凍雨已收,海天之間,一片蒼茫,隻有更加凜冽的寒風拂面而來,帶着潮濕的海腥味。
船上沒有挂出任何軍旗,從外表上看雲,不過是兩艘普通的貨用航船。可以看到,最上層的甲闆上隻有十幾名身着普通衣服的士兵在轉悠觀看風景,這是因為李嘯已下令,全軍将士隻能分批次上甲闆透氣觀景,一次不得超過二十人。很重要的一點便是,以防萬一有明軍水師觀察到此船若有異常,定要來盤問,從而節外生枝,導緻計劃外洩。
李嘯突然想起了什麼,轉身問一旁的蔡守:“蔡掌櫃,近來海面還甯靖否,可有海盜追襲?”
蔡守答道:“戰亂之世,海面如何能安靖,隻是我等行商之人,已向大明水師及海上一衆海寇買了平安符,雖是花費不菲,但隻圖路上人貨平安吧。不然,我們這樣的商船,如何是海寇的對手。”
李嘯沉默了,他明白,蔡守這番話中的苦楚,這些在海洋上漂泊的商人們,其實也是極其無奈的,如果不買這些所謂的平安符,那就時時要被軍紀敗壞的明軍水師與大大小小的海寇的侵襲騷擾,這年頭,商人們也是在刀尖上戰戰兢兢地讨生活啊。
“以後我若有水師,定要甯靖千裡海波,讓這遼闊大海成為遵紀守法的商人們自由行船的樂土。”李嘯在心中對自已說道。
李嘯靜靜地站在船弦處,看着海天一色,頭上的海鷗高聲鳴叫着上下翻飛,衣服被海風吹得呼呼直響,但他心中卻有種難得的空明曠然的感覺。
與這茫茫海天相比,自已這個穿越客,有如滄海一粟,渺如微塵。隻是這個渺小的自已,卻要盡自已所能,在這明末天地間,奏出時代的最強音。
一雙微涼柔軟的小手調皮地伸入他的頸間,被李嘯一把抓住。
“就知道是你。”李嘯頗是無奈地望着被自已逮到,面色淘氣的吳之菡,随後緩緩松手。
“好冷啊,李嘯,你都站這麼久了,也不去船艙中坐會。”吳之菡轉身看海,一邊搓着手呵氣。
李嘯眼見得周圍似無人注意自已,輕輕地靠近吳之菡耳邊說道:“現在,下面還疼嗎?”
吳之菡臉刷地紅到耳根,她銀牙怒咬,粉拳雨點般地朝李嘯身上砸去:“你這死壞蛋,還不閉嘴,真是欠揍!”
“好好好,不說了,我不說了。”李嘯輕輕抓住她打來的拳頭,凝視着她又羞又嗔的眼神,輕輕說道:“放心吧,我李嘯會好好對你的。”
吳之菡臉更紅了,她輕輕地嘤了一聲,掙開李嘯的手,什麼話也沒說,紅着臉向船艙走去,隻是快下船艙之際,向李嘯飛了個又嗔又嬌的媚眼。
海上的時間,似乎過得比陸地上還要快得多。不知不覺一天時間将過。但李嘯還是在心中希望時間快些過去,因為有很多士兵開始暈船,還有幾十人吐得膽汁都出來了。李嘯看到眼裡,憂在心裡,隻希望能早日到達黃骨島堡,讓士兵們快點上岸。
相比憂心的李嘯,吳之菡在這無聊的沉悶航行中,喜歡上了一件有趣的事情,那就是,海釣。
她的全部釣具,是海商蔡守所贈。精明的海商蔡守,很快就看出她與李嘯的親密關系,見其在船中頗無聊,便及時地獻上釣具給她,并教了她一些簡單的海釣技巧。
在李嘯的注視中,吳之菡表演般地開始海釣,她左腳後退半步,左肩後偏,雙手同時握住海竿,竿與水平面呈45度角。左手食指壓住魚線,重心落在右腳,竿梢從右手方往前揮,随着優雅地一甩,魚墜以一道優美的弧線通過頭頂,随後放開魚線,鈎墜自然落入水中,濺起一朵小小的浪花。
“李嘯,猜猜,看我能釣出什麼魚來。”吳之菡向李嘯調皮地扮了鬼臉。
“猜不着,你慢慢玩吧。”李嘯無奈地向她搖搖頭,這個姑娘看來還真把這次作戰當成了一次旅遊了,也罷,這沉悶的航行,且讓她開心點也好。
李嘯沒有理她,轉身下到船艙,慰問了一番那些吐得昏天黑地的士兵們,并讓他們早點休息。随後,李嘯複走上甲闆,誰知才上甲闆之時,便聽到了吳之菡驚喜得不成聲調的吼聲:“李嘯,快來幫我,有魚上鈎了!”
李嘯連忙過去幫忙,四隻手一起握緊釣杆,李嘯看到,遠遠的一條咬鈎了的魚兒正在海浪中竭力掙紮起起浮浮。
“李嘯,你可得握緊了,别讓魚跑了。”吳之菡自已将釣竿握得緊緊的,卻向李嘯大聲喝道。
“放心吧,有我在,這魚跑不了。”李嘯笑道。
一番緊張的溜魚之後,李嘯一聲輕喝,釣竿一擡一揚,一條約7斤多重,閃着水光的的大魚兒被拉上甲闆,猶自在甲闆上直撲騰。
正在甲闆上透風的士兵們也都跑過來看新鮮,吳之菡更是歡喜得直拍手,李嘯仔細看了看這條魚兒,隻見此魚體長而側扁,通體銀亮細小的鱗片,背上有點點的黑藍斑點,一張大口,裡面全是鋒利的牙齒,長着尖突的魚吻。
蔡守見得熱鬧,也連忙湊過來,一看便笑道:“哈哈,這是條鲅魚呢,也叫藍馬鲛,民間有話道,山有鹧鸪獐,海裡馬鲛鲳,這藍馬鲛可是這金州海域特産之一呢,此魚肉質細膩、味道鮮美、可以做成鲅魚丸子,鲅魚燴餅,紅燒醋汁鲅魚等好菜,尤其是鲅魚氽丸湯,那真是丸香、湯鮮、味美的海鮮一絕,乃是老少皆愛,食客同贊之美食啊。沒想到吳姑娘第一次出手,便釣到這樣一條好魚,真是讓人佩服。”
吳之菡笑靥如花,猶自拍手叫道:“蔡掌櫃,那等會你讓人教我做鲅魚氽丸湯,看看是不是如你說的這般。”
“好嘞,等會讓我船上夥夫好好教下姑娘做魚,保證姑娘學會。”
圍觀的士兵大笑起來,一時間,船上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不多時,晚飯做好,吳之菡手端一個大盆過來,一臉汗水卻滿是笑容:“李嘯,你快嘗嘗,看看我手藝如何。”
李嘯夾起一個魚丸,放在嘴裡嚼了嚼,果然,魚肉清香細膩,口感鮮爽嫩滑,确是一道好菜。
不過李嘯隻嘗了這一個便不吃了,而是吩咐吳之菡給艙中的暈船士兵們吃點,讓這些士兵多少吃點東西,恢複下體力。
吳之菡回給他一個敬佩的眼神,随後端着大盆走開,一邊招呼那些暈船的士兵過來吃鲅魚丸子。
李嘯微笑地看着那些士兵細細品味這道美食,随後,又獨自走上甲闆而去。
李嘯沒有注意到,在他身後遠遠的一段距離中,在越來越昏沉的黃昏餘光裡,一隻兇惡的眼珠,正透過一個千裡鏡朝自已這條商用福船貪婪地窺望。
“他娘的,老子看清楚了,這兩條船上不過幾十個人,等過了今夜,明天便動手!”此人放下手中的千裡鏡,兩顆兇惡的黃眼珠骨碌一轉,一張黑沉的滿是橫肉的臉上便滿是猙獰的笑容,滿臉髒兮兮的胡須渣子随着他的獰笑一抖一抖。
“大當家的,要不要先問下這船有沒有買咱們的平安符?”他身旁一個身體矯健,眉目英俊的副手模樣的人猶豫着說道。
“問個屁!這可是給我橫過海送到嘴邊的肥肉,還不吃咋的!咱們前日與黑海蛇的那番海戰,損失了那麼多船隻兄弟,再不從這些商船上撈回來,怎麼重振旗鼓,怎麼才能為死掉的兄弟們報仇!馬嶼,你他娘的慫貨,少在這叽叽歪歪,不敢動手就趁早滾蛋。”橫過海一臉兇相地朝副手彭嶼吼道。
馬嶼低下頭來,沒有再說話,隻是一臉失落之狀。
“通知各船,牢牢跟蹤尾随這兩條商船,待明日天亮後,我四條船一齊上前攻擊奪船,殺光船上之人,盡奪船隻财貨!”橫過海冷冷下令,兩隻眼中兇光大盛,一臉獰笑越發猙獰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