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此事,劉平立馬下令,不得任何人前來打擾,他可是極為厭惡那些粘稠不已的湯藥呢。
成功将那些好心的将領拒在門外,劉平捂着額頭逐一想着對策,若是事事交予麾下謀士,雖說極為省力,可還是劉天機麼?豈不是正如許劭所言,成了昏君纣王?
我劉天機豈是纣王?荒誕至極!
“勞煩許将軍通報一聲,說是在下求見主公!”門外似乎傳來了賈诩的聲音。
“不用通報了。”躺在攤上,劉平懶洋洋說道:“我醒着呢,進來吧文和!”
“呵呵,多謝主公!”門外傳來賈诩一聲輕笑。
側頭望了望,劉平忽然望見從撩帳而入的賈诩手中捧着一個壇子,疾呼道:“仲康,給我将那個壇子丢出去!丢得越遠越好!”
“丢不得,丢不得。”見許褚果真走入帳内,賈诩一手捂着壇子,一手揭開,随即哈哈大笑說道:“主公誤會了,這可不是……”
酒?劉平嗅了嗅,面色有些恍然,揮揮手無奈說道:“文和無事過來消遣我……仲康,你且退下吧!”
“諾!”許褚抱抱拳,退出帳外。
“主公可是大大誤會在下了呢。”賈诩笑嘻嘻地走了過來,從案上取過兩個茶盞,在劉平榻邊坐下,搖晃着手中酒壇,揶揄說道:“聽聞主公頭風又犯,在下特地來了藥方來……”
“快快快、”劉平噔得坐起,取過空茶盞說道:“我正覺口渴……”
賈诩嘿嘿一笑,給劉平倒了一杯,随即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頓感撲鼻酒香,劉平一口飲盡,一抹嘴,大笑說道:“痛快!稍緩頭疾之痛也!”
“那要如何才能根除呢?”賈诩抿了一口,嘿嘿笑道。
“根除?”劉平取過壇子,對着壇子飲了數口,長長吐了口氣,搖頭說道:“何其難也!”
賈诩笑而不語,望着劉平舉着壇子飲酒,半響之後,微笑說道:“主公是在為眼下之事煩憂吧?”
“呼……”放下酒壇,劉平點點頭,正色說道:“确實,眼下情形,不容樂觀呐,我等在此處多滞留一日,便多一分危急,我心甚憂!”
“那主公為何不找在下商議一番?要知道,此乃謀士之本份!”賈诩疑惑問道。
望了一眼賈诩,劉平搖搖頭,轉而說道:“方才我又回想起那許子将将我喻之殷纣,深為厭惡之……”
“主公何必如此。”賈诩哈哈一笑,勸慰說道:“纣初時,亦是賢君,兵讨各地,無不望風而靡,天下震服,難有敵手,謠傳是受狐女迷惑,不過當初仲達言及此事時曾說……”
“說什麼?”劉平起了幾分興緻。
“忘了!”賈诩嘿嘿笑道。
“你!”劉平為之氣結。
“哈哈,主公勿怪主公勿怪,反正仲達是嗤之以鼻。”
賈诩笑着打拱,随即正色說道:“在下以為,主公器量,遠在殷纣之上,許子将乃将主公比喻殷纣,即便是說,主公可劍指天下!”
“喔?”劉平咧咧嘴,指着賈诩笑道:“文和這話倒是新奇,不像是你說的話,倒像是仲達說的!”
纣王……稱孤道寡的纣王……嘿!
沒想到劉平玩笑的一句,賈诩很是誠懇說道:“主公不知耶?仲達便是主公聞仲,文若便是主公比幹也!至于武成王,主公麾下猛将百員,何人比不得武成王?”
“文若?”劉平皺皺眉。
“主公可知。”賈诩拱拱手,正色說道:“文若歸許都,當即便叫魯家四下收集糧谷,為主公所用,如今三千石糧谷已在途中,不日将至,大大緩解我軍燃眉之急,文若忠漢不假,可是忠于主公,也做不得假!”
深深望了一眼賈诩,劉平皺眉說道,“文和今日,為何要對我說這些?”
起身站在劉平身前,賈诩拱手說道,“在下隻是希望主公明白,他日主公得勢時,文若亦功不可沒……”
“得勢?”劉平愣了愣,忽然面色大喜說道,“莫非賈诩心中已有良策取冀州?”
“非是良策,乃是善策,就看主公用與不用!”
劉平面色大喜,擡手急忙說道:“文和且坐,細細說來!”
“是!”賈诩拱手一禮,坐于榻上,正色說道:“主公所慮者,無非是兵源……”
“唔!”劉平點點頭,沉聲歎道:“正值袁本初大損,我卻苦于無兵北伐,實為可惜……”說着,他望了賈诩一眼,詫異說道:“莫非文和可變出一支兵馬來?”
“哈哈,主公道在下何人也,在下亦是區區凡人,豈會天術?”賈诩搖搖頭笑了一聲,神秘說道:“其實兵源,近在咫尺!”
“近在咫尺?”劉平皺皺眉,忽然心中一動,驚駭說道:“文和莫要告訴我,用那七萬袁軍俘虜北伐,荒謬!這如何使得?”
“如何使不得?”賈诩眼眉一挑,正色說道:“袁本初禮賢下士是假,沽名釣譽是真,在下已經查過,袁紹麾下士卒軍饷,不及主公麾下将士軍饷三成,若不是為生活所迫,那些袁兵豈會呼擁袁紹?我已命将士在潰軍附近假作閑聊,将我軍中将士待遇透露給潰軍……”
“文和的意思是,以利誘之?”
“正是!”賈诩點點頭,凝聲說道:“天下熙熙皆為利趨,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袁紹平日對麾下軍士不甚優待,臨戰時又孤身逃亡,令此些潰軍極為寒心,若是主公許下重利,十日之内北上破袁,期間每克一城,便大肆犒賞,三、五城之後,潰軍必不思舊日也,皆因袁紹平日寡恩!”
“這些軍隊對付袁紹,萬一臨陣反戈,那我等豈不是自取死地?”劉平很是震驚。
“是故,要讓這些潰軍,先感主公恩德……”賈诩玩味說道。
“唔?”
與此同時,甘甯正帶着數百劉兵前往關押袁軍的地方。
暗暗對身旁伯長使了個眼色,甘甯臉色一沉,虎目一一掃過惶惶不知所措的潰軍,冷哼一聲,淡淡說道:“将木桶搬進來!”
木桶?劉軍想做什麼?幾乎餓了一天一夜的潰軍王二疑惑地打量着四周。
甘甯的眼神停留在那些木桶良久,極為不甘地一揮手。
劉軍到底想做什麼?王二越來越疑惑了,看這情形,似乎不像是要殺自己等人啊……
“看什麼看!”見潰軍一個個畏懼地望着自己等人,一名劉兵伯長怒聲喝道。
怎麼回事?王二有些驚異地望了望四周那些劉兵的臉色,似乎都不是很好,尤其是那眼神……唔?什麼味道?
随着一個個木桶被掀開,空氣頓時彌漫起一股飯香,已經餓了一天一夜的潰軍愣了一愣,随即蜂擁而上,将十餘個木桶團團圍住,他們哪裡還顧得上衆劉兵的冷眼呵斥,一個個用手扒着米飯,狼吞虎咽。
“锵!”頓聽一聲拔刀聲,衆潰軍畏懼地望向那裡。
“你做什麼!”甘甯望着那拔刀的伯長重聲呵斥道:“收回去!”
“我……諾!”隻見那劉軍伯長猶豫地望了一眼那些木桶,遲疑着将刀收回,怒聲說道:“将軍,小的不明白,為何要将我等口糧分給這些家夥!軍中糧食将近,我等自己恐怕也是不夠,卻還要分給這些……我……将軍!”
什麼?這是劉軍的口糧?
嘴邊沾着幾顆米粒,王二愣住了。
“……”甘甯微微歎了口氣,淡淡說道:“這是主公将令,休要再說了!”
主公,是劉平……劉天機?
似乎仍有些不甘,那伯長狠狠瞪了一眼呆立中的潰軍,指着他們怒聲呵斥道:“你們口中吃的,是從我等口糧中扣除的,若是地上敢掉下一粒米,我就砍死爾等!”
“休要說了,走!”甘甯低喝一聲,轉身離去。
隻見那數百劉兵恨恨地望了眼衆潰軍,朝外走去。
頓時,此處鴉雀無聲,衆潰軍似乎忘記了争搶米飯,愣愣地望着那些劉兵走遠。
這種事情逐一在劉營各處發生,隻是将領從甘甯換做了徐晃、張遼、朱靈、路昭而已……至此時起,衆潰軍記住留下了一人,劉平……不,是劉公!
走到遠處,甘甯嘴角漸漸挂起幾許微笑,淡淡說道:“做得好!”
身旁那伯長早起退下了臉上的憤怒之色,抱拳嘿嘿說道:“多謝将軍誇獎!”
不過除去甘甯與那伯長之外,其餘劉軍士卒對潰軍的憤怒,那可真是發自内心的,因為那些米飯,确實是從劉兵口糧中撥下來的……
有句話怎麼說,要騙過别人,首先要騙過自己人……
反正魯肅三千石糧食刻日将至,有何不可呢?
……
“文和笑得有些詭異啊。”劉平嘴角抽了抽,點頭笑道:“雪中送炭不比錦上添花,文和不愧是善于洞察人心……”
“啊?”賈诩回過神來,尴尬說道:“哪裡哪裡,不過是小道罷了,不過主公,不可高興太早,眼下潰軍隻是稍感主公仁義之心,并未降服,或許仍有人想着反抗,這樣的話……”
“怎麼說?”
“在下已經在做了……”
賈诩微笑說道:“唔?”
……
端着一盆飯食走入一處帳篷,張繡望了一眼四肢被鐵鍊鎖着的那人,将飯食放在他面前,淡淡說道,“吃吧!”
“你是在羞辱我麼?”那人……不,是袁紹麾下大将張颌,望着張繡冷冷說道。
“羞辱?”頓時,張繡面色變得很是精彩,一手抓起張颌喉嚨,怒聲說道:“眼下我軍糧谷不濟,便是我等自己也不夠用,你以為我會用這些來羞辱你?要羞辱你,我有的是辦法!”
“……”深深望了一眼張繡,張颌淡淡說道:“拿回去,我不會吃的!”
“那正好!”沒想到張繡嘿嘿一笑,就在張颌面前坐下,抓了一把米飯放入口中咀嚼着。
“你!”張颌氣結,怒聲呵斥道:“你這不是在羞辱我麼!”
“那有這麼樣?”張繡瞥了一眼張颌,冷笑說道:“不是你說不吃的麼?”
“那你就出去吃!”張颌怒聲喝道。
“你叫我出去我就出去?你是俘虜我是俘虜?”張繡不屑地撇撇嘴。
“哼!”張颌重重一聲,冷笑說道:“若不是天意使然,誰是俘虜,那可不一定啊……”
“不過眼下你是!”抹了抹嘴,張繡淡淡說道。
張張嘴,張颌啞口無言。
确實……
“吃吧!”将飯盆端到張颌面前,張繡淡淡說道:“沒在裡面下毒,安心吧!”
“……”張颌擡眼望着張繡,足足望了他半響,哂笑說道:“我看你似乎很餓啊,為何不将他全部吃完?”
“确實!”張繡點點頭,誠懇說道:“糧草還未送至,營中糧谷不多,還要分出一部分給爾等,你說我軍吃得飽麼?吃吧,若是你餓斃在此,主公或許要怪罪我……”
“為何?”張颌疑惑問道。
望了一眼張颌,張繡哂笑說道:“誰知道呢,或許是見你孤身一人為袁紹斷後,感你勇武仁義,想叫你歸降吧,誰知道呢。”
下意識,張颌用被鐵索綁着的雙手将飯盆接過,待接過之後,卻是愣了愣,顯然是不明白自己為何要接。
張繡暗暗發笑,故作好笑說道:“聽說你與叔至交手過了?嘿!”
“笑什麼!”張颌隻覺得面上難堪不已,沉聲說道:“不得不說,他是我見過最厲害的一個,憑心而論,我……我不是他對手!”說着,很是郁悶地扒了一口飯食放入口中。
“哈哈哈!”張繡坐在張颌對面,拍腿大笑,叫對面的張颌心中羞怒不已,悶聲吃飯,一聲不吭。
似乎是過于饑餓,張颌将他偌大一盆米飯盡數吃下,抹了抹嘴說道:“你等打算何時殺我?”
“殺你?”張繡愣了愣,搖頭笑道:“我不是說了麼,主公或許打算叫你歸降……”
“你認為我會麼?”張颌冷笑一聲,淡淡說道:“大丈夫死便死,何懼之有!休要廢話,速速叫主公動手!”
“袁本初有大恩于你?”張繡冷不防的一句話叫張颌愣了愣。
“知遇之恩吧!”回過神來,張颌點頭說道。
“哦!”點點頭,張繡起身靠着一根柱子坐下了。
“你留在此處為何?”張颌有些詫異。
取過腰間的佩劍揚了揚,張繡閉着雙目說道:“你可是袁紹麾下大将,未免你走脫,軍師命我前來看押!”
嘴裡說得很是輕巧,但是張繡心中有些犯難了,賈诩的本意是叫張繡探探張颌有無投誠的可能,但是張繡一見那家夥就明白,要他投誠,似乎不可能吧……
“軍師?”張颌挪了挪坐姿,叫自己坐得更舒服些,随後疑惑問道:“是賈诩、賈文和,還是司馬懿、司馬仲達?”
心中想着賈诩的交代,張繡漫不經心說道:“軍師是軍師,監軍是監軍……”
“監軍?監軍便是指司馬仲達麼?”張颌似乎來了興緻。
“你與監軍有舊?”張繡疑惑地望了一眼張颌。
“那到沒有,隻是聽過此人不少傳聞,說是此人用兵如神,也不知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張繡睜眼皺眉喝道。
“觀你神色,似乎你極為敬重此人?”
“軍中上下誰不敬重監軍?”張繡翻翻白眼。
“那……陳叔至也是麼?”張颌遲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