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變天了,雄才大略南征北戰的柴榮薨,他那個統一天下收複燕雲的宏偉目标還沒來得及實現,就先一步撒手人寰了。
這也着實讓人扼腕歎息,可是緊接着,習慣了五代十國改朝換代頻率的老百姓們就惶惶不安了,柴榮的威名并不能給他們安全感,孤兒寡母的沒有人認為他們能守得住基業,大家都在紛紛談論,改朝換代的到底是誰?
開-封城裡自認有先見之明的百姓和富戶已經着手準備往外遷移了,十年前郭威改朝換代的時候黃袍加身,血洗了開-封,這場景隻要是親曆過的人一輩子都忘不掉,如今當初的親人血尚未幹,眼看着又一場大戰就近在眼前,實在是讓人不得不去往最壞的地方去想。
可是聽說......新太後很有本事?聽說魏王符彥卿拜相了?聽說太後自稱了朕?聽說太後改元儀鳳,沖着呂後甚至武則天的那個方向就去了?
這......事有轉機啊!
說真的,在五代十國期間誰當皇帝老百姓一點都不在乎,他們在乎的隻是江山能不能穩定住而已,孤兒寡母的并不能得到一絲一毫的同情,相反的,一個強勢的,有着牛逼娘家的太後更能給他們安全感,就算真出了楊堅甚至武則天又跟他們有什麼關系?
在五代十國當百姓當軍人,早就不鳥你什麼狗屁正統了,大家隻認實力,如今看你符太後明顯有着這麼大的野心,那人家肯定也得有與之相配的手段啊,再加上人家親爹符彥卿統領着最精銳的河-北道,幽州前線跟契丹厮殺的精銳,那些已經卷好鋪蓋卷的百姓又統統把包裹給拆開了,決定看看情況再說。
這就是秦浩他們三個人搞了這麼多事情的目的,從現在來看結果還算是比較讓人滿意的。
當然了,虛名不能當飯吃,當務之急還是安全問題,隻要刀把子一天不抓在自己手裡,這安穩覺就一天睡不上,目前大家共識的燃眉之急是李重進而不是趙匡胤。
這哥們雖然人在南唐前線,但禁軍中的勢力卻是不小,馬步軍中大量都是他的親信,隻能靠韓通勉強壓着,這位在軍中資曆太老,被稱作大周第一戰神,關鍵還是郭威的外甥,當年柴榮登基的時候他就是強有力的競争對手,如今連柴榮都挂了,誰知道這李重進心裡是什麼心思?
好在他現在還老老實實的在南邊前線跟南唐死磕,謝天謝地,祖宗你千萬别回來。
但是光靠韓通和趙匡胤兩個人也不行啊,韓通有沒有小心思沒人知道,但是趙匡胤肯定是有啊,北邊符家當然有着大勢力,可那是契丹前線,柴榮好不容易打回了幽州,誰敢往回抽兵?真要是因為内部奪權把這地方丢了,那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因此,可以抽調回來的注定隻能是少部分精兵,威懾意義遠大于實質意義,天雄軍節度使的位子由太後的叔叔符彥琳擔任,符彥卿除了長子符昭信以外,次子符昭願,幼子符昭壽,都率領了少量精兵,分别入城,統統安排進了侍衛兵馬司,制衡李重進的那一票小弟。
曆史上這時候趙匡胤大量的小弟就該安插上去了,估計是符太後覺得趙匡胤能比李重進安全點?不管了,再安全也安全不過自家親哥哥,兩位小符将軍資曆能力都還算可以,去馬步軍當倆虞侯還是沒啥問題的,韓通是個老好人,或許真的是忠心耿耿到極緻了,如今李重進不在,馬步軍全是他說了算,對兩位符家的小将一路綠燈。
馬步軍裡進了兩個姓符的,殿前司裡的老二慕容延钊成了小皇帝的老丈人,符太後現在終于能勉強睡得着了,上官婉兒和姚廣孝真不愧是青史留名的政治家和陰謀家,半個月前還是死局一樣的朝政,如今幾乎可以暫時做到安全了!
當然了,這隻是暫時的安全而已,各方力量平衡的結果罷了,小皇帝屁股底下的龍椅還是和火山口沒什麼兩樣。
如酥的小雨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夾着絲絲縷縷的風,淋在身上有些黏黏的好不煩人,趙匡胤從軍營回來,順道去買了兩小壇子酒,打算回家熱熱喝,二弟去河-北道接媳婦去了,自己又公務繁忙,搞得家裡最近好不冷清,老母親總覺得無人陪着說話。
“呦!點檢大人,好久不來光顧咱這小店了,您來點兒什麼?”
“呵呵,先帝新喪,這不是太忙了麼,不用忙活了,你家的仙人醉還有沒有,趕緊給我來兩壇子,家母就喜歡你家這味。”
“有的有的,就剩最後兩壇了,本打算自己留着喝的,這要是别人來一準的沒有,不過您來了,沒有也得有,稍等一下,我這就去取。”
“麻煩您了。”
趙匡胤就是這麼個人,雖然如今已經貴為禦前都點檢,但即使對最普通的街邊小販也永遠都是這樣和顔悅色,開-封城裡提一提,誰不說他這位大将軍的好?
不大一會兒,那店家終于取了兩壇美酒,回來的路上,堂食的食客無不出言譏諷:“侯老三,你不是說你這仙人醉沒了麼?這時候卻敢拿出來,當大爺付不起錢麼?”
“對不住,這是自家留着喝的,如今這是趙點檢來了我才拿出來,換了你這糙漢,給多少錢也休想。”
那大漢一聽這酒是給趙匡胤的,馬上就沒了多餘的閑話,店裡面的食客聽說趙點檢三個字,紛紛都放下了碗筷出來跟他打招呼,趙匡胤也笑着對每個人抱拳還禮,絲毫沒有朝堂柱石的架子。
“多謝店家,諾,不用找了。”
就在這一片和諧的官民同樂的氣氛中,斜刺裡卻突然鑽出來一個人來,隻見這人一頭短發,身上的衣服稀奇古怪,看起來卻挺利索,上得前去一把抓住了酒瓶,口中還說道:“這酒好大的名頭,居然敢叫神仙醉?我倒要看看,醉不醉的倒我這個神仙。”
說着,竟然絲毫不理會邊上的趙匡胤,拔開瓶塞酒往嘴裡倒。
趙匡胤還沒怎麼樣,圍觀百姓卻不幹了,紛紛對這怪人破口大罵,有那脾氣暴躁的已經開始露胳膊挽袖子了。
倒是趙匡胤伸手虛壓了兩下,示意稍安勿躁,他在戰場上對敵人永遠都像嚴冬一樣無情,但隻要下了馬卸了甲,就總是像春天一般溫暖,隻是手裡卻緊緊捂着剩下的一瓶生怕這怪人再給搶了去。
哪成想,那怪人喝到一半,突然噗的一聲把酒給吐了,順手把手裡沒喝完的也給扔了,嘴裡還道:“什麼破玩意,也敢吹說神仙釀,真不怕笑掉大牙。”
好麼,店家聽他這麼說臉都綠了,可是趙匡胤在這還輪不到他說話,趙匡胤也是臉色鐵青,他隻是親民而已,又不是軟弱可欺。
剛想說點兒什麼,哪知這怪人手中卻突兀的多出了一個瓷瓶,上面寫着茅台二字,一打開酒香四溢隔着老遠都能聞到這醉人的酒香。
“這狗屁酒水怎麼配入趙點檢的口舌,在下秦浩,不知趙點檢有沒有興趣,跟我喝上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