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衆人都能看清盤龍地下勢力的變化,對這些大人物來說,這并不是什麼大事情,甚至還不如他們對午餐吃什麼的關心。
森羅自然也能看到變化,他年紀雖小,但是這次事關他的刺殺,未必也不是一個機遇,他年紀太小,以至于無法進行政治活動,因為政治對他還太早了,也沒有一個人會關心一個幼童,那些大人物不會信任一個胡子尚未長全的人。
森羅意圖在盤龍城培植自己的力量,盡管就算他成為整個盤龍城幕後的地下之王,那些力量也微乎其乎,比起強大軍隊來說,那不過灰塵和影子,并沒有直接的力量,但是有些力量并不是擺在表面,不是直接明顯的硬實力。
那是情報能力的提升,這些黑暗中的老鼠絕對有着最敏銳的嗅覺,對信息的察覺和總結。
但最重要的是,森羅想要小試一下身手,積累經驗和試驗,早做準備永遠沒有錯。
但是他對于如何插手盤龍城的地下業務,他還沒有計劃,首選要去詢問身邊的人,然後了解當地的情況,知己知彼,方可百戰不殆,搞清楚情況,才能做出相應的布局。
森羅兄妹因為年紀尚淺,所以兩個人是住在一個房間的,既是為了減輕孩子們對黑暗夜晚的恐懼,也是為了加深兄妹友誼,增加玩耍的樂趣。
森紙鸢已經從幾天前恐怖、罪惡的襲擊中恢複了精神,小孩子有時候甚至有着比成年人更強大的承受能力。
森羅清楚的記得事發當紙鸢吓的就像一個發抖的貓咪,睜着無辜的墨色大眼睛,躲藏在自己懷裡,臉深埋在自己的懷裡。
她的那雙大眼睛漂亮到了極點,眼中發出聖潔的光芒、純真的力量。
有時候森羅真的會感歎,一個成年的人,在經此大變後也會被恐懼折磨好一陣子,那些常伴他們上學的貴婦侍女有大半都沒有繼續來,有些是因為害怕繼續遭受襲擊,還有些變得神經敏感,緊繃的神經幾乎已經讓這些總是露出平靜笑容的神經衰弱。
還記得總是挂着淡淡謙遜淺笑的陪侍淑女,她總是穿着淺綠的顔色,就如同她和平和而綠意盎然的森林溶于一體,就算有人給她起一個森林公主的外号,森羅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森羅從來沒看過她露出任何不耐的表情,還有焦急失态的肢體動作。甚至連眉頭都從來沒有皺過,除了她微笑的時候,眉頭才會有淺淺一皺,從來沒有生過氣,讓人相信,就算是洪水傾湧至其面前,火山噴發于其腳下,飓風直撲其面,大炮直射其身,她也回帶着恬淡笑容而去的人。
在遭受她從未想象過的恐怖襲擊中,她和其他人才發現,人類如此脆弱,哪怕她并沒有被一顆子彈射中,也沒有被一顆碎石劃傷軀體,她的神經也徹底被摧毀了。
這是一種無形的力量,無法防備。
森羅再次無意看到她時,她本來柔順的長發已經幹枯碎裂,就像秋天的黃葉。她白嫩露水的肌膚,也變得如龜裂的凝固岩漿。她永遠快樂平靜的如春天的臉,現在一定是地球兩極的冬天,而且更甚,如果她的臉是一個世界的話,那這個世界已經到了世界末日,昏黃的天氣、無盡沙塵風暴,雷電,以及人類任何看到的想象出的惡劣天氣。
森羅不知道她這幾天遭受了怎樣的精神折磨,但是森羅能想象到的任何精神折磨,都不會如此快速的吸取一個人的生命和時間。
但是關于這位“森林公主”可憐的故事,卻不知不覺流到了森羅的耳朵裡。
她終日無法入眠,哪怕眼圈就如同漆黑的夜,她因為困倦和眩暈而撞到堅硬凸起的木質家具或者各種華麗的裝飾品,亦或是白色的牆,她因此變得全身都是青紫和血污的痕迹。甚至發生過不止一件更可怕的事情,她一次在恐懼的瘋狂中跑向了一邊,甚至沒有看清眼前裝飾的鹿角,差點一頭撞上去。
如果不是忠心的仆人擋過去,替她擋住了鋒利的鹿角,死去的就是她,但是她忠心的侍女卻因此死去。
但是她當時,瘋狂而失去控制的她,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很快發現不對的其他仆人,還有她親近的家人,都陪在了她身邊。
他們搬走了這個别墅所有的危險物品,這些曾經森林公主喜歡的東西,華麗的動物裝飾品,充滿曆史榮譽感,她家族世代穿戴的盔甲和寶劍,雖然現在已經退出了曆史舞台。但是那仍舊意味着巨大的榮耀,她的祖先劈荊斬浪,冒着酷烈的火陽,冰冷雪霜的凜冬,身上受滿了無數的大小痕迹,無數子孫前赴後繼,付出了無數血水和痛苦。
在潮濕森林中,被霧氣瘴毒折磨關節、軀體的先輩,冒着嗜血戰士的尖矛,以及恐怖陌生環境的精神折磨,他們每刻心中都遭受着巨大的痛苦,但仍舊堅持下來。
還有荒漠中,他們也許滴水未沾,嘴唇幹裂,稍微動一下,便裂開并流出血水,但仍然繼續行軍。
這些記憶和榮譽随着汗水血水淚水浸入了這些古老的器件武器裝備中,她家族中任何一個都不曾離開過這些古老的榮譽、永不褪色的記憶。
但是當她處于狂亂時,一切都已遠去,她時而正常,時而瘋狂。當瘋狂時,她就像是一個被追捕的獵物,而身後則是永遠無法逃離的死神。
森冷公一家也去安撫過她,她是一個古老高貴的家族的人,因為森家的事受累,雖然這和森冷家沒有直接關系,但要不是森冷母趙詩影邀請她,她也不會有次可怕的遭遇。
雖然就算沒有邀請她,她有一天也會遇到其他更大的不幸,但這隻是猜想,如果有這種想法,就是對受害者最大的不敬。
她既然被森家邀請,那麼森冷公肯定會來安撫并給予一切能給予的東西,不僅是出于維護社會形象的政治需求,更重要是發自良心的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