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是異樣的金,刀是普通的刀。
這兩種截然不同,卻又散發着截然相同驚人威力的拳與刀,本應是碰撞出驚天動地的聲勢,卻不知為何戛然而止了。
中年老軍刀出一半,沉默的收回了斷刀,沉默的向黑暗中走去,對于身後足以砸死他的拳頭,看都沒看一眼,沉默如一個老農似的,退了回去。
隻因,他聽到了一聲命令,一聲很輕,在他耳邊卻重若萬金的命令:“周大,退回去。”
王倫知道以武松剛直的脾性,抽出雪亮戒刀并不是為了攻擊他,是有别的原因,而鐵鷹銳士周大出手,也在履行自己的使命,以生命捍衛王倫的安危。
武松沒錯,周大沒錯,王倫更沒錯,一切都沒錯。
錯的那個人并不在這裡,而在遙遠不知何方的天邊。
周大頭也沒回的離開之後,武松也是果斷中止了攻擊,虎目戰意熊熊的盯着那處極其黑暗,卻又無比明亮的角落,久久不能回神,腦海中一直回蕩着那道普通的身影,那柄普通的刀。
許久後,武松頗為遺憾的收攏心神,看了一眼漸漸消減的雨勢,拿着兩柄玄鐵戒刀,鄭重的放在了桌子上:“我武松向來行的端,坐的正,今天喝了你幾桶好酒,便以這兩柄玄鐵戒刀來抵消。”
“從今往後,你我二人互不相欠,告辭。”
王倫的臉色陰晴不定,對于武松突然顯露出的冷淡,出乎預料,卻又在預料之中。
他暗自平息了一會兒怒氣橫生的心情,但始終無法減弱一絲,反而對于宋江的敵意越發深沉了。
“啪——”
武松猛地推開了木門,一股股清新的春雨味道,絲絲脈脈的傳到了王倫鼻翼,清爽宜人,草香彌漫。
王倫卻沒感到一點宜人,隻是臉色不愉的盯着那道魁梧身影,漸漸消失在雨幕之中,怔怔出神。
直到武松離開,楚江王死死掐成劍指狀的右手,才稍稍放松一些,背後黑白雙劍吞吐的劍光,略微收斂一些,遙望那縷消失不見的佛光,漠聲道:“哥哥不必着急,宋江有謀算,我也有計劃。”
“收服武松隻是早晚的事情,稍等一些日子,他不僅會誓死效忠哥哥,還會與宋江接下死仇。”
王倫的勢力正處于草創階段,對于各種國士猛将自然是求才若渴,眼看就要與資質為超一流中品的武松結下善緣。
如今武松隻是聽到他的名字,便扔下非常昂貴的玄鐵戒刀,大義凜然的沖入了狂風暴雨之中,顯然是因為宋江說了一些污蔑的話語,令武松對他的印象極差。
王倫早就知道楚江王有計劃,聽到他的提醒,臉上的陰沉之色消失不見,抄起手邊的三尖兩刃刀,暗自冷笑一聲道:“那就按計劃行事。”
“啪——”
王倫随手扔下了一錠銀子,算是付清酒錢,之後帶着楚江王騎上各自的坐騎,沖入了滂沱的雨幕之中。
“轟隆——”
烏雲翻滾的天壁之巅,又一次劃過藍紫色閃電,照亮了昏暗的山路,不過,由于雨勢實在是太大了,到處白蒙蒙一片,什麼也看不清楚。
王倫二人隻能感應着那道強大的氣機息,順着陡峭高聳的山路,以極快的速度追了過去。
也不知武松的腳力為何這麼好,縱是青兕王全力奔騰,依舊沒能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反而是越來越遠了。
狂風呼嘯,古樹搖擺,景陽崗深處盡是一些高約千百丈的奇形怪樹,樹冠龐大,枝葉繁茂,使得本就不怎麼明亮的山嶺間,更加的幽暗可怖。
幽暗叢林之間,隐約可見一對對綠光獸眼,貪婪的盯着王倫,顯然這裡面蟄伏了無數兇獸。
如果不是懼怕青兕王的氣息和一股斬殺數千人形成的殺氣,這些殘暴無比的兇獸,早就一擁而上,撕咬好似小肥羊的王倫。
“嗄——”
倒也有不怕死的,隻見一頭形狀似四角羊,卻長着四個人手的土螻,發出一聲似羊非羊,似人非人,更像是人聲與羊叫融合的聲音,流淌着一灘灘腥臭的涎液,當空撲了過來。
王倫自從進入崂山山脈的這條支脈,便集中了所有的精神,謹慎戒備着四周的兇獸。
畢竟,崂山山脈在七十二福地之中排名極為靠前,其中所潛伏的異獸,不乏一些名列山海異獸榜的上古兇獸。
就比如王倫這次的目标梼杌,便隸屬于山海異獸榜的三千上古兇獸之一,因此,這頭玄品上階兇獸剛一出現,王倫就應經發現了它。
“噗——”
然而,這頭相當于真氣巅峰的土螻,還沒靠近王倫身前十丈的位置,一柄斷刀陡然從晦暗不明的參天古樹之間飛出,一刀剁下了土螻的獸首。
這隻土螻身死的一瞬間,大量的鮮血噴灑而出,清新的空氣中霎時彌漫了一股極其惡臭的血腥味。
“嗄——”“嗄——”
王倫聞在鼻子中腥臭無比,對于四周層層疊疊的土螻來說,直如聞到了蟠桃的味道,香氣醉人,一個個興奮連連的竄了出來,化成一道道灰色獸影,殺向了王倫。
王倫屹立在青兕王背上,黑色披風獵獵鼓舞,心緒也如翻卷不已的披風一般,起伏不定,神色極其凝重的盯着密密麻麻的土螻獸群。
他的心思雖然沉重,卻沒有一絲想要出手的意思,嘴角微微上翹,泛起了一絲從容灑脫的微笑,對于這些狂奔而來的兇獸,視若不見,好似它們隻是幻象,并不存在一般。
這些土螻在崂山山脈繁衍了不知多少代,當然不會是徒有虛表的幻象,而王倫之所以這麼從容,是因為他的周圍出現了三十名身穿青銅甲,頭戴鐵鷹面具的鐵鷹銳士。
“咻咻——”
土螻殺來的很快,但再怎麼快,也比不上鐵鷹銳士手中的青銅連弩快,一支支泛着幽藍色光芒的弩矢,直如一道道劃過夜幕的閃電,‘噼裡啪啦’的射進了獸群。
“嗄——”“嗄——”
圍殺過來的土螻,再次狂聲呼吼起來,不過,這一次不同于之前的興奮,而是變成了一聲聲凄厲無比的慘叫。
隻聽‘嘭嘭’的一陣悶響,大量的土螻從半空掉落在地,濺起了一灘灘血液交融雨珠的水花,留下了遍地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