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谧的生活,總有些不一樣的故事。
父親回來了,在遜志齋裡,中愈在父親回來後變去了書房,向父親請了安,随後坐在了右下方。房間裡很靜,蠟燭的燈火,一搖一搖,方孝孺沒有停下手中的筆,依然在寫着自己的東西,在最後,還是方孝孺先開了口:“愈兒,京師裡最近出了一款小吃,叫做臭豆腐,很好吃,很多同仁都談論起它,說是還不錯,是你做的?”“哦?”方中愈扭頭看向父親,“父親,從何而知呢?”中愈心裡一陣詫異,臉上卻不動聲色。
見中愈沒有解釋的樣子,方孝孺停下手中的筆,說道:“那天,方良,我看見他了,他這小子,最聽你的話了,你讓他往東他絕不敢往西,況且他從來沒有離開過你的身邊,他在那裡售賣,你要是不在那就奇了怪了。況且。。。”方孝孺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也不說下去,真真是把方中愈急了些,臉都有些紅了。看見愈兒如此模樣,方孝孺也不賣關子了:“況且啊,那盧掌櫃做了這些年的豆腐生意,除了那幾樣小菜,沒見他翻過幾次花樣,你一出現就立馬出了新菜,為父如果還猜不到,豈不是白活了這幾十年。”
你不白活這幾十年,也不會做出那樣的決定啊。看來父親,未必是外界傳說的那樣子啊。“父親是覺得我荒廢了學業,不做正事?”
“不,我兒可曾知道,為父雖醉心儒學,卻也沒有到不通事理的地步,但畢竟你還小,賬房說,你還在家裡支了六百兩銀子,怕是都投在了這豆腐坊裡了吧!”“真是什麼都瞞不過父親,父親說的不錯,那臭豆腐确實孩兒做的,父親若是想吃,待父親得了空閑,我做于父親吃。”方中愈這馬屁拍的是不顯山不露水。
方孝孺笑道:“我兒有這個心思是極好的,得了空閑,就做與家裡人吃吃吧!愈兒,為父有些事情想要問你,你可得如實回答。”
聽完方孝孺的說法,方中愈停下稍微思考了一下,還是打算幫父親一把,便說:“父親,孩兒知道您想問些什麼,孩兒近期翻看遜志齋父親珍藏的書籍後,有一些自己的心得感悟,想說給父親聽聽。”
“哦,那愈兒說來聽聽。”方孝孺捋了捋自己的長胡子,做傾聽狀。“南宋詩人陸遊陸放翁有詩雲: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孩兒讀來此句有所獲,不知父親對此有何思慮?”
“哦,此句是放翁先生教導兒子所做,告訴兒子要花氣力,還有就是要躬行。詩中表達的思想不僅是冬夜讀書的體會,更是他自身勤奮學習的經驗總結。光看書本上的知識那是淺顯的,學習還是要來自自身親自實踐來得到,凡是身體力行,方能提高認知。為父也是很欣賞這種态度的,我兒要好好學習。”
“父親說的不錯,孩兒讀後,将其總結為實踐出真知。世間萬物皆有其規律,而獲得這些規律就要從實際出發,前人的經驗用在現在的時代或許已經有偏差,本身的實踐才能驗證事物,知識的對錯。又或者說,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标準。”方中愈說完自己的話之後,沒有繼續看着父親,而是端起小桌上的茶,自斟自飲了起來,他知曉父親會明白自己的意思的,畢竟他是方孝孺。
方孝孺不斷地念着這兩句話,實踐出真知,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标準。念着念着,心中越發覺得這兩句話很有分量,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麼,又好像失去了什麼。不對,愈兒是在暗示我,先秦儒學是不适合大明王朝的,這孩子,還教育上我了,真是,唉。心裡頗是感歎,便說:“為父知曉了,我兒總結的很好,不知我兒是否有意行伍之事?”
中愈悄悄感知了一下父親,他已經知曉自己隻有在離對方三尺之内,而且對方有明顯的情緒波動,才能感知到。剛剛能明顯感知到父親的震驚與激動。
“父親,孩兒想向您讨教幾個問題,您不用着急回答,可以慢慢想,等您知道自己的答案,那便是之前父親所問孩兒問題的答案。”
方中愈起身搬起了自己的椅子,正式的坐在了父親的對面,隻聽他的聲音響起:
“其一,北方燕逆起兵叛亂已有三年,憑借區區數千護衛,簡陋之師,以一隅之地之錢糧,與中央朝廷,天統正朔,對抗三年而不敗,父親可曾想過這是為什麼?又可曾想過,朝中諸位先生,父親大人,又在此役中扮演什麼角色?
其二,北方叛逆與陛下之間終會分出勝負,倘若南軍戰敗,燕逆進城,不知父親該如何自處,不知朝中大臣,幾人殉國,幾人降逆,幾人存活呢?
其三,倘若戰敗,父親可曾想過,老百姓又該當如何?他們是做大明的順民,還是燕逆的良民?
其四,倘若朝廷獲勝,父親當為帝朝忠臣,能避免功高震主,事後清算之事乎?高皇帝未竟之事,父親是何種态度?
其五,父親大人如今貴為儒道領袖,為天下士子之表率,可曾想過對孔仁孟義之道,朱程理學之流,做出突破,救大明社稷于危難之間?”
方孝孺聽着自己兒子,一聲又一聲的問诘,他呆了,腦中一幕幕的場景劃過,自己是忽略了太多嗎?他想到的是,兒子确實是不一樣了,自己難道真的老了嗎?
在父親的愣神中,方中愈離開了父親的書房,走前留下了一句,“孩兒近期可能會用您的名義做一件事,望父親諒解。”也不知方孝孺有沒有聽見。
中愈沒有想過讓父親立馬接受自己的想法,隻希望能在最短的時間内引導他。今天種下了一顆種子,說不定什麼時候,他就發了芽,也有可能長成一株參天大樹呢?是啊,誰能保證,他不能長成一顆參天大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