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逸和尚臉色極為難看,周恒的說辭,讓他瞬間惱火,之前回答虛雲大師的問題,還是那樣嚴謹,而到了自己這裡,竟然如此粗陋,簡直是故意為之。
“粗陋不堪,這裡在說佛法,你竟然用雞和蛋來比拟,簡直是對佛祖的亵渎。”
說着淨逸和尚一甩袖袍,臉上怒氣淩人,周恒壓根沒生氣,他确實是故意談論這個的。
“粗陋?可這是尋常人,一聽就能聽懂的道理,難道佛法就是為了晦澀難懂?不讓常人明了?不能解惑?不能使人頓悟?不能令人擁有慈悲之心?那麼這樣的佛法,又有什麼意義?”
淨逸和尚眯起眼,“佛法高深,晦澀難通,就是需要得道高僧來講經禮佛,讓更多的人修習佛法,如若人人向善,人人頓悟,人人尊崇佛法,知道悲憫蒼生,普天之下還有什麼作惡之人?”
周恒搖搖頭,臉上帶着悲憫的神态看向淨逸和尚。
心裡罵了一句卧槽,這貨怎麼和那個用愛發電的家夥一樣不要臉。
“無論是修習佛法,還是在世求生,最為基本的都是先要做人,學習做人的德行,如若這最為基礎的德行不夠,就是基礎不牢,即便百丈高樓基礎不牢,也有随時坍塌之禍。
至于你說的人人頓悟,這不可能,不是因為沒有這個能力,而是如若所有人都去做了和尚,那麼誰來駐守邊疆,誰來耕種糧食,誰來繁衍後代,綿延子嗣?
世俗之人,有世俗之人的活法,真正的弘揚佛法,不是讓所有人都來修身養性成為得到高僧。
而是讓衆人都有悲憫之心,知曉善惡有報輪回不止,知道作惡難以再世為人,在災禍面前振臂高呼,救助災民,遇到暴虐之人,感召其心,讓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當然淨逸和尚要是有如此悲憫之心,并且能快速通曉梵語,對語言方面,還有佛法都有獨到見解,還能勸說衆人向善,懷有悲憫之心。
敝人可以幫你向陛下禀明,您的能力不能埋沒,在京城的寶華寺作為主持着實埋沒,應該派您去鞑靼、瓦剌和帖木兒,弘揚佛法,感化那裡的百姓,真正做到不戰而屈人之兵。”
淨逸和尚一頓,沒想到周恒如此蠻不講理,這說着佛法,怎麼扯到派自己去那樣的蠻荒國度,一時之間有些語塞。
朱筠墨微微颔首,心裡已經樂得不行,看着淨逸和尚吃癟,他就高興的厲害,在周恒身側趕緊點頭,認真地說道。
“言之有理,确實該跟皇伯伯舉薦一下,這事兒還是我來說比較好,今日聽了淨逸法師講經,确實讓人有向善之心,即便是虛雲大師也不能匹及。”
虛雲大師倒是繃得住,壓根眼皮都沒擡一下,朱筠墨樂呵呵看向淨逸和尚。
此時的淨逸和尚太陽穴上的青筋暴起,雖然克制着自己的脾氣,卻已經到了一個極限,畢竟周恒這樣的人還是第一次遇到。
淨逸和尚整個人氣得快要吐血,手指已經有些哆嗦。
周恒看到他的反應,反倒心裡沉得住氣了。
其實現在就是拖延時間而已,那些離開寶華寺的倭國僧人,全都送往驿館,這裡的消息,多多少少都聽到一些。
如若心裡有鬼,第一個有反應的就是他們,而薛老大他們的速度絕對要比他們快,他們要是逃,順天府直接拿人,這也就百口莫辯了。
至于蘇将軍那裡,這個時辰應該在宮中當值,收到消息一定第一時間告知老皇帝,老皇帝為了顔面也不會将此事鬧大,自然是最快速度處置。
所以,他們現在不過是等待,隻要吸引了淨逸和尚的注意力,讓他反應不過來後續的事兒,即便後面有人幫着操控,也完全來不及,也無法跟他溝通。
寶華寺毗鄰京城東門,這一來一往,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們剛剛這番争辯用時也已經不短,想來一切布置已經完備,想到這裡,周恒擡眸看向淨逸和尚。
随後目光落在朱筠墨身上,朝着朱筠墨微微躬身。
“世子所言甚是,隻是不知淨逸法師有何見解,或者是對周恒的看法可有不同之處,今日虛雲大師的身份不被認可,這也無妨,就讓我來為淨逸法師解惑,要不我們還是來研究一下,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
......
京城驿館外。
街上的人熙熙攘攘,路對面一輛馬車停在路邊極為不顯眼,朱三福蹲在地上,畢竟他身子比較大,用馬車遮擋着身體也有些困難,隻能蹲着減小目标。
此時一隊馬車和侍衛快步趕來,在驿館門前停下,一衆白衣黑袈裟,足蹬木屐頭戴鬥笠的倭國僧人陸續下車。
朝着送他們回來的那些侍衛,雙手合十微微躬身。
那些侍衛倒是少有的客氣,還禮後趕緊駕車離開,随後一行人快步進入驿館。
朱三福看仔細來人,這才擡手敲敲車廂,車廂簾子掀開,露出一道縫隙。
“大人,這些就是倭國僧人。”
車廂裡面坐着的不是旁人,正是張輔齡大人,他微微點頭。
“沒想到剛來他們就回來了,稍微等一下,看看他們是否離開,另外你安排去放消息的人可靠嗎?”
朱三福趕緊躬身施禮,臉上收起了招牌式的微笑,仔細地說道:
“雖然倉促些,不過這樣的小事兒還是沒問題,那灑掃的兩個小厮,早已安置好,一會兒就會去說。”
“那就耐心等候,後門也有人把守,你不要擔心。”
随後,張輔齡将簾子放下。
等了沒多久,從驿館外就可以看到兩個快步走動的倭國僧人,他們來到門前,這裡有兩個侍衛,畢竟要保護驿館居住之人的安全,倒是恪盡職守。
一個黑衣僧人微微躬身,臉上顯得有些急迫,用着蹩腳的漢話說道:
“打擾二位,我們剛剛從寶華寺回來,身上的佛珠遺失了,能否幫着我們找尋一下?”
那兩個侍衛都一怔,朝着那些馬車剛走的方向望了一眼。
“是否遺落在車廂内了?”
那僧人搖搖頭。
“不知道,畢竟是師父贈與的遺物,是一種思念,還望幫忙找尋,我們也去發動僧衆沿途去找找。”
那兩個侍衛倒是沒多想,畢竟這驿館裡面就住着這些僧人,如若他們都去找尋,這裡守衛倒是沒那麼急迫,反倒要抓緊去追上剛才巡防營的人,幫着問詢一番。
“好,那我們幫着你去找巡防營的人找一下,你們也去沿途找找,稍後回驿館來就好。”
那倭國僧人一臉的趕緊,躬身施禮的瞬間,将一個荷包塞給他們兩個,臉上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那就多謝了,我們現在就去叫人。”
那兩個侍衛得了好處,趕緊快步朝着巡防營的方向走去,臉上還帶着一絲喜氣,那兩個僧人看了一眼,趕緊回頭朝後面擺手。
朱三福站起身,還未等他敲車廂,張輔齡開口說道:
“低頭,别打草驚蛇,這裡是鬧市,如若在此抓人一個是證據不足,另一個會落人口實,等他們出城,自然有抓他們的道理。”
朱三福點點頭,趕緊抓着一個鬥笠扣在頭上,心裡一陣竊喜。
看來周公子分析的沒錯,這些人顯然不是什麼倭國派來的僧人,到底是什麼人,什麼身份一會兒需要審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