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上車,途徑梅園,薛老大下去說了一聲。
又幫着周恒帶了一些換洗衣物,大夫都有潔癖,别的都能忍,唯獨汗味兒和污垢讓他無法忍受,薛老大現在多少知曉一些。
随後一路沒停,朝着濟陽縣行去。
雖說兩縣較近,不過隔着兩座山,驢車一路繞行有些吃力,近兩個時辰後,才抵達濟陽縣。
在周易安的指引下,三人很快找到了這家琉璃閣。
店面很小,不仔細看都容易錯過,三人進入,周易安和夥計說明來意,那人趕緊去請老闆了。
周恒不斷打量,這鋪子裡面擺設了不少琉璃制作的物件,大的有半人高的瓶子,小的有拇指大小的擺件。
大多都是帶顔色的,花瓶、器皿、屏風、首飾,工藝和設計都非常了得。
要知道在後世,這有顔色的玻璃反倒不容易制作,畢竟裡面要摻雜不同的物質,才能掌控好色澤。
正在看着,周易安帶來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走到周恒近前抱拳施禮。
“周公子好。”
周恒笑着說道:“周老闆别客氣,我們都姓周,算是有緣,今日到訪想要讓你看看,有些物件你是否能做?”
“好,那周公子裡面請。”
周恒抱着圖紙跟着周知闵到了後院,這裡有作坊有茶室,一看就知道此人是個懂得享受的,二人坐定,周易安站在周恒身後垂手而立。
周恒翻出一個注射器的圖紙,遞給周知闵,如若這個能做,别的都好說了,至于玻璃瓶子還是酒精爐,都非常簡單,隻是需要搞些配件即可。
“周老闆,我需要的這個物品需要組合使用,此物叫注射器,分為兩個部分,一個是針管,一個是柱塞。此物制作有兩個關鍵點,一個是這個柱塞需要嚴絲合縫能推入針管,既要不漏水,還要能推得動。二是要這個針嘴的位置要尺寸标準,稍有偏差前面的金屬針頭就無法安裝了。”
周知闵仔細看了看,找來一個金屬卡尺,比劃了一下尺寸,并未回答周恒這個不能做,隻是稍微想了一下問道。
“周公子,是否可以給在下交個底,這個物件是隻做一件,還是需要很大的量?”
周易安一聽,趕緊攔住周知闵。
“堂叔,我師叔急着救人......”
周恒拉住周易安的手臂,朝着周知闵笑了笑。
“周老闆快人快語,我喜歡如此直接的做生意,這樣說吧,隻要價格合适,尺寸達标,我會長期需求,首批就訂五十個,當然隻是這一個單品。”
周知闵一怔,這就是說還有别的。
“周公子如若有時間,我做一個你看着可否,這樣也能知曉是否合适。”
周恒笑了,“正有此意。”
周老闆仰頭大笑,“和周公子談生意真是暢快,價錢好說,如若要的數量大,可以制作模具。”
幾人起身,直接去了作坊,鋪開圖紙,周老闆脫了外袍,紮上圍裙,帶着厚重的手套。
用鐵鈎子打開一個爐子口,勾起一塊透明的玻璃原料,塞到小爐子裡不斷扭動,片刻那玻璃就開始軟化。
他動作極快不斷吹捏旋轉,幾下功夫針筒的形态就出現了,将多餘的部分剪掉,測量了一下針嘴的位置,又調整了一下形态,這才放在一旁冷卻。
随即換了一個長鈎子,開始制作柱塞,這個的尺寸開始有些不準,嘗試了幾次,終于有兩個周知闵比較滿意的。
等待兩個部件涼透,嘗試将其組裝,一裝上才發現,一個直接塞進去了,不過有空隙,另一個稍微有些粗,塞進去五分之一就無法挪動了,周知闵的頭上見了汗。
周恒回憶了一下,記得老式的玻璃注射器柱塞上都有磨砂的痕迹,看來不光是為了調整尺寸,還有增大摩擦力的作用。
“周老闆,如若将這個打磨一下如何,這樣會順滑一些。”
周知闵找來一塊包着皮子的木闆,上面有着細密的顆粒,看來這是他的打磨工具,旋轉着将柱塞磨了一圈,有一個略微搞出來的位置更加仔細打磨了幾遍,這才再度安裝,别說這次成功了。
周恒接過來,嘗試着推動一下,阻力不大很順滑。
“易安,取一杯水來!”
周易安趕緊去茶室,取來一杯水,周恒用注射器抽取了一些水,将注射器倒過來觀察,柱塞和針管之間并未出現滲漏,用力一推在針嘴的位置飛射出一道水迹落在院中。
“質量很好,就照着這個标準就好,每個柱塞都打磨一遍,這樣更順滑,推力不大不小。”
周易安在旁邊若有所思,盯着那注射器瞬間眼睛瞪大。
“師叔,這個東西我們仵作驗屍也能用上,每次查探内髒的時候,胃内食物和血迹就混在一起,如若将髒腑内的血迹清理幹淨,更便于觀察。”
周恒看他一眼,沒想到這小子自己的開發能力還不錯,知道觀察微觀,還有如此細節,是個可造之材。
“不止于此,如若前方安裝上空心針,無需屍檢就可以得到死者心内血,如若是流動狀态,可以用一些藥物判定,死者是否中毒而亡,這樣很多不同意屍檢的人就可以判定死因了。”
周易安一聽來了精神,不過舉着注射器坐搖搖右看看。
“就是小了點兒,如若大點兒更好!”
“可以制作不同的尺寸,越大越是容易做。”
周知闵點點頭,“可以的,看着很難,别說還很容易,如若這個合格,那麼不用模具,五十個三五天就可以做好。”
周恒将圖紙翻到下一頁,說道:“既然如此,那就看看别的吧,這個瓶子無需華麗,隻要肚大矮小即可,口的位置要一個塞子,尺寸不用過于嚴苛,能蓋在上面就行,中心留一個粗孔。”
随着三人的研究,三天的時間,一次次不斷嘗試,酒精燈、點滴觀察管、輸液瓶、帶蓋子的磨口瓶,還有一個盤子大小的放大鏡都制作出來。
這個放大鏡還做了一個支架,可以調整位置支撐在床上即可,不用手柄舉着,如此一來穩定性更好,所有的東西總共花費了不到十五兩,這個價格,周恒還是滿意的。
将所有的玻璃器具仔細包裹,三人乘坐驢車趕回清平縣,一路上薛老大出奇的安靜,時不常還唉聲歎氣,周恒看到了沒多問。
在濟陽縣這幾天,薛老大出去轉了兩天,回來就如此了,聯系到之前在濟陽賣糯米藕的事兒。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發現了什麼。
并且這些人薛老大甚為熟悉,至少讓他很為難,對于周恒而言,這個縣是否有銷售影響不大,不過對于他們能夠分成的個人來說,影響确實比較大。
驢車一進入清平縣,周恒就讓周易安先回衙門,他和薛老大直接去了上次出事兒那個酒肆旁的姚記鐵匠鋪。
馬車一停下,周恒跟着薛老大下車,坐了兩個時辰的驢車渾身酸痛,跺跺腳伸伸胳膊腿。
那拎着大錘打鐵的大漢,停住了手上的動作,盯着周恒看。
周恒走上前,朝大漢抱拳。
“打擾大哥生意了,我想問你個事兒。”
那大漢哐當一聲,将錘子丢在一旁的鐵架子上,擦着手一臉警惕地看向周恒。
“我識得你,上次酒肆那事兒,就是你報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