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金屬觸感,方方正正帶着提手,還有一根背着的帶子,朝正面一摸果然有兩個彈簧鎖扣,雙手輕輕一勾,啪嗒一聲鎖扣打開了。
周恒屏住呼吸,仔細聽聽薛老大的鼾聲,似乎他并未醒,趕緊踮起腳,拎着箱子走到大殿的後面。
拍拍兇口,周恒伸手在箱子裡面一摸。
直接抓到一隻可調節亮度的手電,将手電輕輕扭開,一束光直接照射在箱子上面,鮮紅的十字讓人看了那麼有安全感。
這就是周恒的那個急救箱,裡面有急救藥物和一些簡單的手術器械,伸手摸向夾層,一本處方和一隻碳素筆也夾在其中,全是按照周恒的習慣準備的。
浏覽一遍,周恒的目光落在一瓶乙醚上面。
一時間,周恒感慨萬千,并且瞬間想到了一個近乎完美的逃跑計劃。
唇角微微一挑,抓着乙醚瓶子,倒在紗布上一些液體,屏住呼吸蹑手蹑腳朝着耳房走去。
那薛老大是獵戶,反應極快,想要讓他沒了防備不可能,不過呼吸麻醉還是最便捷的,即便他有所反應,十幾秒也足夠了,跑了誰管你債不債的,反正是原主欠債又不是自己,雖然有些負罪感,不過能逃離這裡似乎隻有這個辦法。
周恒緊張的手指有些冰冷,此時距離薛老大隻有一臂之遙,那鼾聲未曾改變頻率,靠近再靠近。
就在周恒伸出手的時候,咔嚓一道閃電劃過天際,随之驚雷響起,那聲音震耳欲聾,薛老大瞬間張開眼睛,一把抓住周恒的手腕。
“你要幹啥?”
周恒吓得一哆嗦,不過急診醫生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大半夜械鬥的小混混處理的多了,這眼神吓不到他,随即周恒露出一個無害的笑容。
“你鼾聲太大,我着實睡不着,想要拍拍你讓你換個姿勢!”
外面驚雷滾滾,碩大的雨點夾雜着冰雹落了下來,院子裡面一會兒就掉了一層白花花的冰蛋子,薛老大上一眼下一眼看看周恒,冷哼了一聲。
“哼,諒你也不敢跑,雨大你回去睡吧,我不睡了!”
周恒将手中的紗布攥緊,剛要收回去,薛老大借着閃電的光亮看到了,一把拽過去,翻來覆去看了看。
“這是啥東西?”
周恒的心已經要跳出來了,不過臉上還是帶着招牌的微笑,淡然地說道:
“沒什麼,就是汗巾撕下來的一角,我看你流鼻涕了,想要幫你擦一下,可是又覺得有些唐突,想想還是算了,薛大哥睡吧不打擾你休息了!”
“拿來!”
周恒頓住腳步,看看手上的紗布,擡眼再看看薛老大,緩緩将紗布遞給他。
薛老大擦了一下鼻子,果然看到一絲黃色粘稠物。
看了一眼周恒瞬間少了提防之心,大刺刺坐在草堆上摳了左側摳右側,随着他的動作,眼看着薛老大眼皮打架,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
周恒趕緊過去,扶了他一把。
“薛大哥你先睡,你先睡!”
順勢将薛老大放倒在草堆上,周恒站着沒動,靜靜觀察薛老大的表現。
看了一會兒,那薛老大還是保持舉着紗布挖鼻屎的動作,周恒想了想這樣不行,明早如若看到紗布,醒了就要追自己。
四下看看,周恒抓起兩根比較硬的草棍,蹲在薛老大身側,去夾那紗布,可是嘗試了多次都不成功。
周恒有些急了,這要如何是好,外面冰雹都鴿子蛋大,自己出去不被砸死也要一頭包,看來還是要等等,早知如此晚點兒給他下藥好了!
周恒歎息一聲,那紗布先留着吧,如若一會兒再來下一遍藥,也省着在浪費紗布了。
一陣風吹起,周恒抖了抖身子,打了一個噴嚏,這鬼天氣,瞧着有七八月的樣子,沒想到雨後竟然如此陰冷。
周恒搓搓濕漉漉的衣袖,看看大殿角落的麥草和碎木頭,那薛老大身上一定有火折子,至少要将衣衫烤幹,就這樣裹在被子裡也容易感冒。
想到這裡,周恒伸手在薛老大的身上摸了摸,找到一個火折子,趕緊順着房檐下方朝正殿走去,這東西雖然沒用過,可之前電視劇中沒少描述。
回到大殿,周恒弄了一點兒麥草,打開火折子吹了吹,‘噗’的一簇小火苗瞬間亮了起來,放上麥草和一些破木頭,将火堆點着,陰冷潮濕的天氣,能圍着火堆算是享受了。
周恒坐在大殿上,看着院落裡面的一層冰雹,心中有些急躁,不知這冰雹何時能停。
就在這時,僅剩半扇的破舊廟門,哐當一聲被打開。
周恒想要去滅掉火堆已經不現實,隻見一個人似乎背着什麼重物,晃晃悠悠走了進來,周恒眼尖一眼就看到男子鞋子上的血迹。
他受傷了?
周恒起身,瞥了一眼鼾聲如雷的薛老大,似乎自己下手早了......
随着再一次的閃電,周恒已經看清,此人身上背着一個人,那血迹似乎是背上那人的,隻見他随手朝着薛老大一揮袖,周恒一縮脖子,難道要殺人滅口?
未等周恒多想,此人已經腳下生風竄入大殿,一瞬間就站到自己面前同時,一把長劍架在周恒的脖子上,随之那人尖利的聲音響起。
“你是何人?”
周恒站在原地舉起雙手,“在下是郎中,行至于此突遇暴雨無法回家,隻是和下人過來避雨!”
那人眼皮一跳,握劍的右手一翻,一把抓住周恒的衣領。
“郎中?可會看刀劍之傷!”
周恒自信地點點頭,“最擅此道!”
此人微微彎下腰,周恒趕緊過來幫忙,扶着背上的病患躺在火堆旁邊。
周恒這才看清,這個受傷的是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剛剛隻是扶了一把,就感到那少年渾身滾燙,顯然已經高燒了,那人目光在周恒身上來回看了幾遍。
“你才幾歲,真的會醫術?”
周恒被鄙視了,這個就是現代也會遇到這樣的現象,都覺得年長有白胡子的人都醫術高深,其實并不是這樣。
尤其是外科,越是年輕越是在一線時間長,接觸的患者多,能力越突出。
随即臉色微微一沉,朗聲說道:
“我家祖上世代行醫,隻是祖父新喪,隐居山野!”
見周恒如此說,那人稍微沉吟片刻,看着地上臉色慘白的少年,伸手在懷中掏出一個荷包與長劍并排放在地上。
“那就麻煩小郎中,給我家公子醫治吧!”
這意思太過明顯,治好了有銀子,治不好就要了周恒的命!
周恒瞥了一眼,按捺住心中的狂喜,讓自己冷靜下來,出手這麼大方别是什麼無法救治的病症。
再者話不能說滿,這年月也沒有術前告知書,所有責任可是醫生承擔,另外那荷包裡面是多少錢誰也不知道,至少要比四十二石麥子值錢才行,不然自己不是白忙活了?
“我先看看,如若無法救治也免得耽誤你醫治!”
見周恒這裡給自己找台階,那人不知如何動作的,瞬間長劍回到掌中,再度架在周恒的頸上!
周恒的心一顫,這是強盜行徑,不過該談的價錢還是要說好,不然擔着這麼大風險救人,救不好就徹底廢了!
那人盯着周恒的眼睛,操着那尖細的嗓音,緩緩說道:
“别跟老夫耍花腔,今天這人你必須救,此地距離清平縣城還有七八裡,不說過去需要多麼艱辛,那城門也早已落鎖,找郎中已經來不及了,今天你無論如何都要救。我家公子活了你有銀子拿,救不好你和你的随從也别活了!”
周恒仔細看看那人,面白無須聲音尖細,一身錦裝雖然濕了也有破損,最特别的是右臂是寬大袖袍,左臂卻是窄袖,看着袖口似乎纏了什麼東西。
至于衣袍那材質,一看就不凡,頭上雖然戴着帽子,可鬓角露出的部分全是白發,顯然此人年紀不小了。
這地上的年輕少年,就不比說了,更是氣度不凡,顯然二人身份絕對不一般。
周恒微微點頭,“勞煩你幫我除去這位公子的衣衫,我要看傷在何處!”
這回那人沒再威脅,趕緊掀開少年的衣袍,如此動作周恒才看清,原來那少年左大腿上從後向前插着一根削尖木棍,血已經将褲子染紅。
撕開傷處的褲子,湊近聞聞,除了血腥氣沒有别的酸腐氣味,周恒心下一松還算幸運,看樣子沒有喂毒。
周恒看向那人,目光異常堅定地說道:
“此人我能救,我先問你一個問題!”
那人微微眯起眼,手指不自覺地握緊長劍。
“請講!”
“五十石麥子,需要多少銀兩?”
那人一怔,稍稍停頓了數秒,随即答道:
“一石麥子多少錢我不知,我隻知道一兩銀子可以買兩石米。”
周恒點點頭想來米一定比麥子貴,手一揮說道:
“好,那診費就按照二十五兩銀子算吧,你出去等!”
那人盯着周恒,顯然不想出去等,瞬間眸中全是寒意。
不過周恒沒有被吓到,依舊溫和地看向那人,擺出一副你不出去我不治,愛咋咋地,幾番目光相交那人才站起身。
“銀兩沒問題,如若救不好,天亮之時就是你的死期,休要想着逃,你也逃不掉!”
說完,此人走向另一側的耳房。
周恒關上大殿的門,轉身去大殿後方,拎着急救箱走到火堆邊,将高光手電放在佛像腳邊,調整好方向,對着少年的傷處。
周恒蹲下,快速撕掉少年的左側褲腿,趕緊将傷口消毒,擡起少年的腿,周恒探頭看看下方。
果然,這是一個貫穿傷,木棍是從後方插入大腿的,看位置應該是貼着股骨刺入的,還算幸運,并且木棍的下方有着明顯的切削痕迹,切面十分的平滑毫無停頓。
看到這裡,周恒縮了縮脖子,顯然是長劍切削的,這麼粗的木棍一劍削斷,這要多大的力量,收起心思,周恒準備好器械。
雖然舍不得,還是戴上口罩手套,給少年手背的靜脈紮上輸液管,挂上一瓶加了頭孢唑林鈉的鹽水,打開最大速度滴注。
周恒歎息一聲,“如若不是為了賺錢還債,真舍不得給你用,這藥就這麼多啊,第二次輸液都不夠!”
周恒沖洗了手套,再度用碘伏消毒少年的傷口。
想想還是給他局麻了一下,如若一會兒疼醒了就麻煩了,再者原本就處于昏迷狀态,這時候用呼吸麻醉太過危險,畢竟沒有設備監控!
準備就緒,周恒快速切開上下傷口,不斷朝着深處分離,看到木棍擦着股動脈劃過,股骨也未傷及,周恒眼皮直跳,真危險,如若偏離一點兒,失血就已經死了。
周恒手上動作沒停,快速分離組織,将木棍剝離,擡起少年的左腿,按照進入的路徑,緩緩拔出木棍。
随後開始清創,周邊能夠殘留木刺的位置,周恒全都細緻清理掉,那些細小的血管是無法縫合了,隻能接紮,之後留下引流條,按照肌肉組織,分層進行縫合!
直到表層皮膚縫合完畢,周恒才長出了一口氣。
如此清創手術,就自己一個人,真的是夠累的,晃晃僵硬的脖子,趕緊給少年包紮好傷口。
周恒這才起身,将剛才用過的一次性醫療廢物,還有輸液管之類的,全都用洞巾包裹着,重新塞入急救箱裡,周恒才給少年測量了體溫,還好體溫已經降至37.8度。
周恒長出一口氣,将麥草上的被子拽過來,給少年蓋好,看看殿門外,似乎雨已經停了,他擡手敞開大殿的門,耳房那錦衣人,瞬間竄到周恒眼前。
“我家公子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