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钰和可意兒雖然是關外的大土匪,可是到了關内,他們還是緊緊地夾住自己的尾巴。
尤其是周钰,此時一臉無辜,一隻手攥着腰間的荷包,像是生怕被人打劫荷包裡的二兩銀子。
可意兒倒是坐得四平八穩,可是雙腳的腳尖卻全都沖着門口,随時準備扯乎。
他們有自知之明,那姓俞的老者還沒有出手,隻看那出手的甯姓少年,他們就心知肚明。以他們兩個那點三腳貓的功夫,在侍衛們沒有到來之前,他們還是不要惹事生非。
可偏偏兩人誰也不想走,明知道這個時候吳胡子帶着一衆侍衛應該就在附近,可是他們卻還是想看看熱鬧。
此刻,甯少年和小馮已經戰在了一起,另一個少年和那個女孩子則與小馮帶來的其他人動上手了。剛剛還是甯靜祥和的酒肆裡,此時已經打做一團。
兩個夥計進來,看了一眼就又出去了,可意兒悄悄對周钰說道:“這年頭生意可真難做。”
是啊,這裡外嶄新的酒肆經此一役,八成是要給砸個稀巴爛了。
這種開在官道邊的鋪子,做的都是來往行人的生意,真要是店裡出了事,想要報官都不方便,從這裡到最近的衙門,少說也有三四十裡。
等到官差過來,鬧事之人早就跑了。
周钰歎了口氣,低聲問可意兒:“這裡離咱們最近的馬驿還有多遠?”
周钰第一次來京城裡,他在燕北和京城沿線設下幾十個馬驿,從那以後,即使他在冰天雪地的燕北,也能很快知道京城裡發生的事。
“有五裡。”可意兒說道。
周钰又歎了口氣,說道:“在這裡開店的也真是可憐啊,我看這附近的鋪子還是挺多的,你記着和馬驿的人說一定,讓他們平時不忙時就過來照看一二。”
可意兒鄭重點頭,瞧,王爺就是厲害,看看熱鬧也能看出商機。
這是要收保護費啊,收了保護費,一般的小事就可以請可驿的人過來出頭,若是大案子,馬驿也能替人跑腿報案,尋常人家是不會養馬的,可是馬驿裡卻有的是馬匹,三四十裡的轉眼就到了,保證不會耽誤報案。
正在這時,先前跑出去的兩名夥計又回來了,兩人手裡各多了一杆丈八紅纓大槍。原來剛剛他們不是害怕避出去,而是去抄家夥了。
“各位客官聽着,咱們在這裡開間小鋪子,賺的都是辛苦錢,幾位想要切磋武技,外頭天大地大,不必在小店這一畝三分地,小的們這就去給客官們溫上酒炖上肉,待到切磋完了隻管進來,酒肉隻管放開了吃。”
兩名夥計話音方落,那位俞老爺子便開口了:“也是,這是人家做生意的地方,咱們還是先出去吧。”
說完,他便站起身來,小馮和姓甯的少年卻是手上不停,一邊打,一邊向外走。
另一位少年和那個小姑娘,顯然武功不如甯少年,兩個人這會兒已經停下手來,小姑娘對和她過招的大漢說道:“走,咱們出去再比劃。”
于是,剛剛還亂成一團的酒肆裡,瞬間便恢複了平靜,這兩撥人還真的全都出去,就在官道外面找了個空地打了起來.
兩名夥計進來,唉聲歎氣地收拾倒在地上的桌椅闆凳,又不住地向酒肆裡的客人道歉。
“幾位受驚了,多送一壺酒,多送一壺酒,給各位壓壓驚。”
周钰這時注意到,方才鬧成那樣,可是旁邊的那一桌,卻是無動于衷。
兩個掌櫃模樣的中年人甚至連筷子都沒有放下,而站在他們身後的兩名小厮更是眼觀鼻,鼻觀心,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
和他們這一桌相比,周钰和可意兒,分明就是兩個涉世不深愛看熱鬧的浮誇少年。
如果不浮誇,誰會在晚秋時節就把自己打扮得像隻大白狐狸呢。
何況,周钰束發的那兩顆碩大的東珠,可意兒帽子上的七彩鎏光的寶石,如同在他們的腦門上寫下幾個大字“我是有錢人”。
再看那兩個中年人,卻都是穿着粗布衣裳,滿面風塵,這才是行路的樣子。
可意兒又把窗戶推開一條縫,看向外面,隻見吳胡子等人就站在酒肆外面,而那兩撥人也還在打。
“公子,你猜那位俞老爺子是何方神聖?這兩撥人為何要争奪他?”可意兒輕聲問道。
周钰用隻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或許不是隻有兩撥人,那邊可能也是為他而來。”
說着,他用眼睛掃了掃旁邊那桌的客人。
可意兒恍然大悟,這桌客人也太冷靜了。
“可是這樣一來,豈不是就是把人白白送給那兩撥人了?”可意兒問道。
周钰歎息:“我一個養尊處優的貴公子,怎懂得這些江湖人的心思,我不懂。”
可意兒直咧嘴,你是養尊處優的貴公子?貴公子倒是真的,尊養處優嘛……沒看出來。
窗外響起馬蹄聲,可意兒再次看出去,臉色一變,說道:“咦,那兩撥人全都走了。”
這一次,他的聲音有點大,酒肆裡的人卻是全都聽得清清楚楚。
旁邊那桌的中年人,原本正往嘴邊夾菜,聽到聲音,筷子在半空裡頓了頓,才重又送到嘴邊。
坐在他對面的中年人卻是已經站起身來,高聲呼喝:“夥計,彙帳!”
說着,便大步向門口走去,另外三人也起身,快步跟上。
就在他們經過周钰身邊時,周钰赫然看到其中一個中年人粗布披風下面露出的一個刀把子。
繡春刀!
飛魚衛!
原來這四個人是喬裝改扮的飛魚衛,那麼那位俞老爺子又是什麼人呢?
可意兒可不怕什麼飛魚衛,老安昌侯李永基是他的幹爺爺,同理,飛魚衛指揮使李冠中就是他的幹叔叔,所以,他能怕飛魚衛嗎?當然不能。
他也站起身來,跟在那兩名小厮後面出了酒肆。
四名飛魚衛顯然察覺到有人跟出來了,走在最後面的小厮轉過身來,沉聲說道:“呂小哥,好好陪着你家王爺,莫要惹事生非。”
可意兒正要張嘴說話,聞言,張開的嘴巴就合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