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燈籠照到陶世遺身上的一刹那,他有了決定!
陶世遺用眼角餘光瞥向進來的人,那是阿四,關明覺手中最快的刀。
“阿四,快,那孩子就在梁上,你快抓住她!”陶世遺聲嘶力竭地說道。
阿四微怔,但他沒有遲疑,沖着門外喊道:“阿蛋、巴子,進來看住他!”
話音未落,阿四一個旱地拔蔥,竄上了房梁。
......
梁上空空如也!
阿四意識到受騙,立即從梁上跳下來時,就聽到阿蛋和巴子的驚呼聲:“四哥,姓陶的想逃跑。”
燈籠的光芒所照之處,繩子已經被割開。
阿四是行家,拿起繩子斷口一看就知道這是用刀割的,而不是自己磨開的。
“有同黨,快讓人去追!”這一次,阿四沒有再上當,他饒有興味地看着陶世遺,忽然伸手向陶世遺腰間探去。
鮮血凝住的傷口再一次被硬生生撕裂,陶世遺發出殺豬般的慘叫聲。
匍匐在草叢裡的沈彤誇張地咧咧嘴角,這叫聲也太吓人了,那個長得像長槍似的阿四是怎麼折磨他的?
活該啊!誰讓你不相信我呢,如果你信了我,至少能死得舒服些。
如果是一般人,聽了沈彤提出的交易,或許會相信。
可是陶世遺不是一般人,他多疑又狠毒,隻是為了一個并沒有證實的懷疑,就把八名護院全部殺了。
無論來到陶世遺面前的沈彤是真是假,她都是關明覺給他設的陷阱!
陶世遺腦海中有一條線。
蓉娘放走沈彤、沈彤被關家的人送回來、沈彤捅了他一刀、沈彤在魏頭兒面前說出第三個孩子的事、現在沈彤又出現在他面前暗示讓他逃跑,找一個小女娃冒充沈彤去見京城來的人!
這真是太可笑了,關明覺居然真的當他是傻瓜,利用小女娃讓他一次次落入陷阱。
第一個陷阱是在魏頭兒面前,那一次他已經掉下去了,不但之前和魏頭兒談好的條件全不做數,而且還會禍及妻兒;
關明覺把第二個陷阱設在京城來人面前,隻要他從這裡逃出去,帶着假沈彤出現在喬河客棧,那就坐實他是沈家同謀,将京城的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罪名。
所以陶世遺自作聰明地來了一出賊喊捉賊,結果如何呢,從他的慘叫聲就能猜出來了。
“表舅,這可真的不能怪我啊。”沈彤從陶世遺身上得到一個結論,那就是太多疑的人最終會被自己的疑心病給害死。
有人叫嚣着跑過來,沈彤縮起身體,直到聽不到那些淩亂的腳步,她才從草叢裡出來,那些人都是去追陶世遺同黨的,不過想來也就是做做樣子,就連這一半人多高的草叢也沒有仔細查找。
關家氣數已盡啊,底下的人裡恐怕也隻有阿四這一個能辦事的了,難怪在老龍王廟,阿四的差事辦砸了,關明覺也沒有責罰他。
沈彤伸出手,她的手上有一枚玉觀音,月光下散發出瑩潤的光澤,一看就是戴了很久,這是她剛剛從陶世遺脖子上拽下來的。今天晚上她和陶世遺在騾車上時,她半閉着眼睛,看到陶世遺伸手從領口掏出這枚玉觀音,口中念念有辭,想來是在祈求菩薩保佑吧。
這就是她來到這裡的目的。
沈彤抖抖沾在身上的草屑,趁着夜色,回到了那片河灘上。
“小姐,你可回來了!”
芳菲從石頭後面跳出來,倒把沈彤吓了一跳。
“你沒睡覺?”沈彤問道。
“奴婢......奴婢害怕,不敢睡......”芳菲紅了臉,兩隻小手絞來絞去,她真的很丢臉吧,可是她沒有說謊,她是真的害怕,她還是第一次在荒郊野外睡覺,這裡離那片林子并不遠,陶順兒的屍體就在小石屋裡,萬一他變成鬼呢?
“那正好,我去河裡摸幾條魚當宵夜。”
沈彤說着便脫了衣裳下水,芳菲瞪目結舌,又要吃生魚啊......
沒過一會兒,沈彤就從河裡冒出頭來,她把手裡的魚朝着芳菲扔過來,芳菲一看,這都是一尺見長的大魚,也不知道小姐是怎麼捉住的。
芳菲不餓,沈彤卻是又累又餓,兩條魚她吃了一多半,芳菲隻吃了一條魚尾巴。
吃飽喝足,沈彤這才長長地舒出一口氣,她惬意地躺在一塊平整的大石頭上,問芳菲:“你知道喬河客棧在哪兒嗎?”
“奴婢知道,喬河客棧是鎮上最大的客棧,就在鎮下。”芳菲倚在沈彤躺着的大石頭上,她現在一點兒都不害怕了,小姐回來了,就算是陶順兒的鬼真的來了,小姐也能給打跑了。
“那你和我說說,從這裡到喬河客棧怎麼走,對了,那天蓉娘去接我,你知道她去哪兒接的嗎?”
“咦,姨娘不是去表姑太太家裡接的小姐嗎?”芳菲閉着眼問道。
“是啊,我就是不記得自己家在哪兒了,唉,我病了好幾天,都給忘了。”沈彤有些傷感,她不知道重生這種事,是不是很多人都有過,但是像她這樣,重生了也找不到家的,想來也隻有她自己了吧。
“姨娘沒說,不過......那天姨娘是一大早出府的,晚上就帶着表小姐,不對,是小姐回來了,想來小姐的家不會離得太遠吧,一來一回也就是一天的路程。”芳菲說道。
不是一天的路程,那天蓉娘先去的野豬嶺,接走了那個小女娃,然後才去接她的。
“芳菲,你知道野豬嶺在哪兒嗎?”沈彤又問。
“奴婢聽說過野豬嶺,可是沒有去過,也不知道在哪兒。”最後一句話已經含糊不清了,小丫頭快睡着了。
沈彤醒來時,天光大亮,她到河邊洗了臉就要走人,芳菲拉住她:“小姐,奴婢跟您一起去,奴婢保證不拖累您。”
沈彤打量着她,噗哧笑了:“你是一個人在這裡害怕吧?”
小丫頭有點不好意思,可還是點點頭:“奴婢也想幫着小姐做點事。”
“好吧,那咱們現在就去喬河客棧。”沈彤笑道。
“好啊,奴婢認識路。”芳菲高興了,笑出兩個小酒窩。
喬河客棧很好找,沈彤和芳菲到的時候,客棧西側的早點攤子還沒有收攤。
沈彤深深地吸了口氣,空氣裡彌漫着蔥油餅的香氣。
咕噜噜,肚子又餓了。
她轉頭去看芳菲,那小丫頭正望着早點攤子在咽口水,想想也是,小丫頭是吃不慣生魚吧,這會兒怕是饞極了。
沈彤正想勸勸芳菲,等回去畫張蔥油餅給她解解饞,忽然,她感覺到有人在看着她。
這種直覺是經過專門訓練的,不會出錯,一定是有人在看她。
沈彤轉過身去,她看到就在不遠處,站着兩個人,一個是穿着裋褐的随從,另一個是書生打扮的小公子。
随從的太陽穴高高鼓起,一看就是練家子。那位公子雖是一身布衣,但是那從骨子裡散發出的雍容之氣可不像是這小鎮上能有的。
沈彤連忙低下頭,拽着芳菲的胳膊往前走,芳菲不明就裡,扭着腦袋又看看那賣蔥油餅的小攤子。
真香啊。
“你們肚子餓了?”一個聲音在她們身後響起,沈彤不用回頭也知道說話的是那個少年。十四五歲難聽的少年音,說的還是官話。
“是啊,我們餓了,可是身上沒錢。”沈彤甜甜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