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隻有一天的時間,你能做什麼?若想上達天聽,八百裡加急也要三四天,何況即使把折子送到京城,也要先由老護國公楊鋒批後,再決定要不要呈給太皇太後,至于皇帝,怕是永遠也看不到,單單楊鋒那裡,就給你留中了,待到宮裡的太監回京,這件事早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别說是一天,就是一個月三個月,你也讨不來說法。”
沈彤一針見血,她直覺自己就像是拎着一桶冰水,潑到燕北郡王的頭上,雖然殘忍,但如果不提醒這孩子,才是真的殘忍。
“不,你說得不對,我說的一天,不是用來寫奏折的。”燕北郡王慢條斯理地說道。
沈彤凝眉:“不寫奏折?”
“嗯,能随堂兄出關的侍衛肯定都是西秦軍裡的精銳,隻要堂兄願意把他們借給我,我一定不會讓楊勤父子踏出王府”,燕北郡王微微揚起頭,看向從窗棂處透進來的一縷亮光,一字一句地說道,“大婚之日,賓客衆多,所以楊氏父子的兵馬隻會在府外,堂兄的侍衛們以迅雷之速困住楊氏父子,而我會放楊錦程和楊錦庭離開,楊錦程首先要做的就是封鎖消息,他不會留下與我交涉,而是會去大都督府......到時大都督府裡會亂起來吧?”
沈彤哈哈大笑,再也忍不住了,伸手摸摸燕北郡王的腦袋:“小家夥,雖然是紙上談兵,可是你敢這麼想,已經不錯了,放心,我會助你,隻要你不要中途退縮,這件事就不會太糟糕。”
沈彤的笑聲并沒有帶動燕北郡王的情緒,相反,他反而一改剛剛的興奮,整個人沉默下來。
“怎麼了?怕了?”沈彤問道。
燕北郡王默然一刻,搖搖頭:“我是怕了,我怕這樣一來,鞑子會趁機進攻,所以我還要好好想想。”
沈彤微笑,問道:“無論你是否想好,你都會選擇第二個,對嗎?”
燕北郡王點點頭。
“你不想離開燕北,對嗎?”沈彤又問。
“對,我不會離開燕北,燕北是父王的心血,這裡的每一一寸土地都是父王浴血奮戰,從鞑子手裡奪回來的,父王死在燕北,所以隻要我一息尚存,也要留在燕北,給父王看着這片土地。”燕北郡王挺起瘦弱的兇膛,眼中有隐隐淚光。
沈彤颔首:“那好,現在談談我的條件吧......”
......
楊錦程沒有騎馬,他坐轎出了别院,無論是在京城還是在燕北,大多時候,他要麼坐轎,要麼坐馬車。
并非是他不擅馬術,而是策馬過街,會引人注目。
燕北的大街上,一如既往冷冷清清。
透過窗子,楊錦程逡視着一眼望到頭的街道,微微蹙眉。太皇太後身邊的大太監曾經對他抱怨,這幾年燕北送進宮裡的貢品一年比一年少,成色一年比一年差。去年就連太皇太後鐘愛的東珠也不盡人意,太皇太後原想用新珠子串條項鍊,最終隻串了一條手串兒。
想到這裡,楊錦程叫過跟在轎邊的随從,道:“去打聽打聽,燕北城裡有沒有鋪子能搞到東珠。”
東珠雖是貢品,但是并不像其他貢品那樣,一旦被選為貢品,民間就不能售賣,自前朝以來,東珠都不在限售之列,民間售賣的東珠,成色上雖不及貢品,但價格依然居高不下。
有買就有賣,楊錦程相信,盡管太皇太後連條項鍊也串不起來,但是燕北城裡一定有賣東珠的,既然來了燕北,索性尋些上好東珠,孝敬太皇太後,也是一件美事。
又走了約末一炷香的功夫,那名随從飛奔着追了上來,随行的另一名随從招呼着轎夫停下轎子,先前的随從跑到轎前,氣喘籲籲對楊錦程道:“大公子,小的在一家銀樓裡打聽了,如今燕北城裡沒有鋪子賣東珠,東珠是高稅之物,商人們即使搞到東珠,也不敢拿出來賣,以前還能偷偷賣給關内來的商人,現在查得嚴,商人們過關的時候都要搜身,一旦查到有東珠,不但要補繳買賣稅和關稅,還要繳罰款,這三項加起來,一顆東珠要繳一百兩銀子,商人們繳不起,就使出各種辦法,聽說前陣子有個商人因為私藏東珠,被開膛破肚了,這樣一來,關内來的商人們再也不敢買東珠了,他們不敢買,本地商人當然也就不敢賣了。”
楊錦程心裡咯登一下,問道:“開膛破肚?我怎麼沒有聽說過?”
随從壓低聲音說道:“這是小的花了二兩銀子才打聽到的,您是貴人,這種事當然不會傳到您耳中了。聽說這幾年裡,好多商人把東珠吞進肚子裡,進關以後再......那個出來,他們有特殊法子,即使吞了東珠也不會噎死。也不知怎麼的,這法子被二公子的人知道了,就暗中跟蹤了一位采辦東珠的商人,那位商人帶了二十名随從,每人都吞了不止一顆東珠,二公子的人在關口守着,當場劃開了三名随從的肚子,果然找到了東珠,那位商人吓瘋了。”
楊錦程隻覺胃中一陣翻滾,強忍着才壓下惡心,他沖着随從揮揮手,道:“行了,我知道了。”
随從的嘴角動了動,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楊錦程問道:“還有什麼事?”
随從是自小就跟在楊錦程身邊的,算得上是親信,他左右看看,把腦袋湊到窗邊,壓低聲音說道:“小的在銀樓裡,聽人說三小姐被人綁票了。”
“什麼?”楊錦程吃了一驚,追問道,“哪個三小姐?”
“就是咱家的。”随從往大都督府的方向指了指。
“消息可準确?”楊錦程又問,昨天他才見過楊錦軒,沒有聽他說起這件事啊。
再說,兩天後就是大婚的日子,楊三小姐在這個時候被人綁了,這就是天大的事了,按理說,他是應該知道的。
“小的也不知道,隻是聽人說起,小的覺得事關重大,雖未證實,還是向您禀告了。”随從說道。
“嗯,你做得對”,楊錦程略一沉吟,道,“你多帶兩個人,把這件事打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