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妩呢?”
說起朱砂,沈彤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她曾經在桔子的爪子上見過朱砂,也曾經在家裡的暗格裡找到殘存的朱砂痕迹。
難道是欣妩曾經用朱砂給自己試過?桔子跳出來剛好踩到?
藍師傅搖搖頭,苦笑道:“我連她是我的女兒都隻憑判斷,又如何得知她是否擁有赤蛇之血呢。”
自從住進百卉堂,藍師傅便再也沒有他出過這道門。
如果不是欣妩來過,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很可能有個女兒。
沈彤知道,藍先生已經把知道的都告訴她了,畢竟他是一個與世隔絕十多年的人。
“藍先生,您在這裡不安全了,我想我需要給您換個地方。”沈彤說道。
藍先生一怔,他已經在這裡住了十幾年,雖然後晉的人和沈彤全都知曉他的真實身份,但是他也相安無事,為何到了現在,他反而不能再住了呢?
“是這樣的,欣妩換了身份,而您的存在與她的新身份有沖突......”
“不,不會的,十幾年來,高子和一直在監視着我,他們知道我早就是個廢人了......”
如果可以,世上有哪個父親願意相信這種事呢。
但是,沈彤必須告訴他這個殘酷的現實。
“欣妩不再是您的女兒,現在她的身份是沈家遺孤,沈家雖然滿門抄斬,但是沈氏一族忠君報國,鐵血丹心,足可永留青史。即使改朝換代,君王也要安撫朝堂,籠絡仕子,而追封名臣是曆代君王都喜歡做的事,沈家無疑就是最合适的,更何況沈家隻有一個女兒呢。”
沈彤言盡于此。
藍師傅是做過帝王的人,個中情由一點就透。
沈家曾是百官之首,又是顧命大臣,卻也是受到最多迫害的家族。
無論以後這個天下是否姓周,沈家都會被追封。追封沈家就是印證上一位君王的暴行;追封沈家上可安撫朝堂,下可令天下讀書人萬心歸一。
追封文臣永遠都是最體面也最省心的事。
而沈家就是最值得追封的文臣。
前朝皇帝為了避免外戚亂政,上至皇帝下至皇子,娶的都是身家清白卻寒酸的小官之女,即使如此,但凡宮變,皆有外戚參與其中。
而沈家的女兒就不同了。
她出身高貴,世代書香,祖上名滿朝野,受天下讀書人愛戴,沈氏女足可母儀天下。
另一方面,沈家也隻有這一個女兒了。沈氏被滅了九族,隻有她這一個人,無論沈氏女是做太子妃,還是以後成為皇後,她能依仗的,隻有自己的夫君和兒子。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沈彤都不是讀書種子,因此别人用幾個月就能讀懂的書,她要用一年兩年。
好在她有自知之明,索性就一字一句反複斟酌,一來二去,倒也讓她悟出很多道理。
比如前世臨終之時,她再次見到的辛五。
以前她想不明白,為何一名死士能夠成為太子妃。
當她終于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後,也就想明白了。
“藍師傅,我知道您不想離開這裡,但是現在我必須要把您送走,但是您要去的地方不會離得太遠,您還可以調制脂粉。
或許在多年以前,調制脂粉隻是他的愛好,可是現在,這已經成為他的精神支柱。
藍師傅神色頹然,他還沒從自己可能會因欣妩而被滅口中緩合過來。
沈彤卻已等不及了,她快步走出百卉堂。
蕭韌正百無聊賴,好在是宵禁之後才來的,如果是白天,在這裡遇到柴韫,這會兒估計已經打了一架。
“蕭韌,我想連夜将藍先生帶到書院街,我擔心留他們主仆在這裡會出事。”
“書院街?你家裡?”蕭韌皺眉。
“嗯,一時半刻我也想不到其他地方,我家裡現在隻有我和芳菲、小妹,藍師傅住過去不打緊的。”沈彤說道。
“不行,那你們就太危險了。”蕭韌也隻能這樣說了,總不能說你們三個小姑娘住的地方,卻讓兩個大男人住進去,這樣不妥嗎?
沈彤壓根兒就不是會計較這種小事的人。
蕭韌更不想讓沈彤認為他是這種斤斤計較的人。
“沒關系,許安他們就住在隔壁。”沈彤解釋道。
蕭韌略一沉吟,說道:“讓他們住我家吧,你也知道我家很大,隻有我一個人,空了很多屋子,若說安全,我家肯定比你家更安全。”
的确,後晉的人打死也想不到,藍師傅竟然會住到蕭韌府上。
“這樣好嗎?”沈彤覺得自己還是要客氣客氣。
“當然好啊,就這樣說定了。”蕭韌大手一揮,這件事就定下來了。
那天夜裡,位于清水巷的蕭府,悄無聲息地住進一位客人......
終于把藍師傅安置妥當,沈彤終于松了一口氣。
這件事上,她不想傷及無辜。
藍師傅的确是個很重要的人,但是正如沈彤所說,此時此刻,藍師傅隻是她鋪子裡的大師傅而已。
次日,秦王便看到自己的幕僚李思南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待到其他人退下之後,秦王留下了李思南。
“李先生,有什麼盡可直言。”
李思南一臉難色,嘴角翕翕,在秦王和藹的目光鼓勵下,他終于說出實情。
“學生的家與沈姑娘的家住在同一條巷子裡,前些日子聽賤内說起,沈大姑娘找到親生父母,沈太太一時難以接受失女之痛,便出城小住了。”
秦王颔首,這件事情他早就知道了。
李思南歎了口氣,繼續說道:“學生初時隻道沈太太是舍不得養女,卻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原來并非如此。”
秦王不動聲色,問道:“莫非别有内情?”
“王爺,此事并無真憑實據,學生原本不該對王爺說起,可是今日學生思前想後,還是不想對王爺有所隐瞞,但是這都是道聽途說,王爺聽聽就罷,不必當真。”
但凡是讓人不必當真的事,多半是要用心體會,當真再當真的。
“無妨,李先生隻管道來便是。”秦王微笑。
“說來慚愧,學生是聽府中婢女說起的......賤内身邊有一小婢,年方十歲,常與沈家的丫鬟一同嬉戲,昨日她聽沈家的丫鬟說起,沈太太并非是心疼養女才離家的,而是因為她與沈姑娘發生了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