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一幹朝庭重臣,居然都對一個小小的郡守之位如此垂涎,你們特麼的啥意思?
那些四品、五品的官吏自告奮勇也就罷了,你們那些一二三品的顯貴,居然也去饞那一郡太守之位。
難道說,朕的身邊,你們已經呆得不耐煩了不成?
看到楊廣那猶如三月天的臉色又開始變化,陰沉得猶如滴出水來,一幹叽叽歪歪,自告奮勇的臣工們的聲音越來越小。
到得最後,都老老實實地閉上嘴巴,退回列班。
一直等到了整個朝堂之内,悄無聲息,針落可聞為止。這個時候,來護兒頗有些意動地正欲出列開口。
就掃眼看到了虞世基緩緩地沖自己微微搖首示意,來護兒雖然有些錯愕,不過還是老老實實的聽這位油滑精明的老同鄉的指點,止住了動靜。
直到這個時候,楊廣這才手指頭輕輕地敲擊着禦案道。
“諸位卿家,如此踴躍,願意為朕分憂,朕心甚悅。不過嘛,區區一個郡太守之職,就不勞你們費心了。”
聽得此言,朝堂一幹大臣心都不約而同地一沉。
就聽到那楊廣繼續開口言道。
“朕記得,原在左翊衛任長史的秦瓊,也算是一個文武雙全的才幹之士。
這段時間,沈法興被俘以來,他奉小楊卿家之命,一直負責代理吳郡軍政要務。”
“做得井井有條,處事很是公允。來卿,他昔日就是在你麾下是吧?”
這個時候,來護兒趕緊越衆而出,朝着楊廣一禮。
“陛下,秦瓊武略過人,治軍嚴謹,本就是一個幹才,若能得陛下重用,這可是他的福氣。”
“嗯,那既然如此,那就先授吳郡通守之職,若是能夠勤勉治事,再行提拔。”
楊廣一錘定音地說道,一幹文武隻能乖乖地俯首認可了大隋天子的意志。
所謂通守,就類似于校檢太守的職務。聽到了這話,虞世基亦是暗松了口氣。
當真沒有想到,自己等人都還沒有出什麼力,陛下就真允了楊謙之所請。
想來,除了陛下對楊謙的信任與看重之外,方才那幫上竄下跳的蠢貨們,倒也幫了不少的忙才對。
#####
楊廣宣布退朝,這才剛剛回到了後殿,正尋思着怎麼個消磨時光的當口,便聽得宦官來禀。
宇文述與虞世基有緊急要事謹見,楊廣無可奈何地隻能在坐了回去。
“日日盡是這些煩心擾人的事,真是讓朕心煩透了,那一張張貌似恭敬的嘴臉後面,怕是都藏着别樣的心思。”
“陛下……”這話一出口,讓剛好邁步進殿的虞世基與宇文述直接就給吓得拜倒在地。
“行了,朕不是說你們,快快起來。”楊廣不耐地擺了擺手示意道。
不待二人喘上一口氣,楊廣自己倒長長地歎息了一聲。
“你們有什麼事,快些說來,朕忙完了,也好休息。”
宇文述看了一眼虞世基,虞世基則默默地看着宇文述,還擡了擡下颔。
宇文述隻能硬起頭皮,小心翼翼地道。
“陛下,齊郡通守、河南道讨捕黜陟大使張須陀,陣隕了……”
楊廣原本慵懶斜靠在榻上的身形陡然一僵,緩緩地坐直。“你是說張須陀?”
“正是。”虞世基看到楊廣那張一陣抽搐的臉龐,趕緊也拜倒在地。
“他可是朕身邊百戰百勝的張須陀,他居然陣隕了?”楊廣似乎尚未回過神來。
“陛下,乃是瓦崗寨賊兵所為,張将軍本可走脫,卻為救部下軍卒反複沖出賊兵陣中……”
就在月前,張須陀率軍進擊,翟讓率軍接戰後退,張須陀趁機追擊十餘裡,至大海寺附近,瓦崗叛軍伏兵驟起。
翟讓、李密與叛軍将領王伯當等将隋軍合圍。張須陀力戰得以突圍。
但見部下仍然被圍,遂再沖進包圍圈營救,如此四次,其部下皆敗散。
張須陀仰天道:兵敗到了這種地步,哪還有臉面見天子呢?
于是下馬與敵軍交戰,被李密、翟讓等人斬殺,時年五十二歲。
所部官兵最終搶出了他的屍體,潰逃回營,得聞張須陀喪命陣中,一幹隋朝盡夜号哭,數日不止。
楊廣就那麼呆呆地坐在榻上,聽着那宇文述小心翼翼地陳述着張須陀戰死的噩耗。
良久,楊廣這才緩緩地吸了一口氣。“這個眼高于頂,不會說話的家夥,居然死在了那些亂賊手中……”
“我大隋,又少了一根柱石啊。”
此言一出,楊廣明顯顯得有些頹廢與黯然,聲音也透着一股子黯啞。
“朕有些乏了,你們先拟一拟,看看應當如何,再禀報給朕吧,對了,朕記得,他到現如今,還是一個通守是吧?”
虞世基再拜不加思索地答道。
“張将軍如今是遷使持節、齊郡通守、河南道讨捕黜陟大使。”
“追贈金紫光祿大夫、齊州郡守。”楊廣扔下了這麼一句話後,拂袖大步而去。
扔下仍舊拜倒在階下的宇文述與虞世基二人面面相觑,相顧無言。
#####
“陛下這是……”宇文述愣愣地看着楊廣那高大偉岸,此刻卻顯得那樣意興闌珊的背影。
“陛下這次真的挺傷心的,傷心的不僅僅隻是張将軍的陣隕,更傷心于,以張将軍之功,早就該為一郡太守。”
“就因為他過于據傲,又不擅與人交道,朝中對他感觀甚惡,以至于我大隋堂堂百勝之将,臨死了,都還隻是一個區區通守。”
“不然為何,什麼都還沒議,就先将張将軍的追贈定下?”
說到了這,虞世基亦忍不住掃了宇文述一眼,而宇文述瞬間就覺得臉皮火辣辣的痛。
看不慣張須陀,對他多番打壓的,正是他宇文述。
看到虞世基那奇怪的眼神,宇文述的臉色漸漸地陰沉了下來,悶哼一聲拔身而起。
“老夫就是看不慣那個眼高于頂,好像大隋除了他,就再無名将的張須陀。”
“老夫在為先帝建功立業的時候,他還是個小娃娃,居然數次頂撞老夫,對老夫出言不遜,老夫不壓制他,那豈不是白活了?”
扔下這麼幾句像是解釋,又像是在發洩的話語,宇文述這才快步而去。
看着宇文述,虞世基緩緩地搖了搖頭。
張須陀這根定海神針一去,不知道有多少戰戰兢兢的流賊亂匪此刻在彈冠相慶,怕是天下,又要多亂上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