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術數大賽第一題:寒服工坊
隻是已經遲了,樓九的話已大聲說了出來。
樓大當家雙眼發出寒光,這個紀小雪又名紀子期的小女子,看來果然不簡單!
紀子期唇邊的笑容更加耀眼,呵呵,樓九這小子,果然是豬一樣的隊友啊!
然後,空靈的聲音,緩緩又清晰地道:“那長輩便是小女太爺,當今黎國二位大術家之一,蔣大師!
而那供養他的人,便是當今陛下!”
接着露出小女孩特有的調皮神情,對着樓九道:“九公子!想不到你樓家的銀子比皇帝陛下的還要多啊!”
“此事當真?”紀子期的話,像一記悶雷炸在了二人頭頂,樓大當家聲音中不自覺帶上了一絲顫抖。
紀子期卻好像剛剛那話的份量與話家常一般,笑着點點頭,不過語氣卻又是另外一回事,“我太爺不想讓人知道,所以天順基本無外人知曉!
而且小女又不是九公子,這般大話,萬萬不敢随意說的!
小女家中上有爹娘,下有弟妹,稍個不甚,被有心人将話傳了出去,連累了家人,便是小女的罪過了!”
這話裡話外的威脅,不光是樓大當家聽懂了,樓九聽懂了,連杜康也聽明白了。
他有些訝異地看了一眼紀子期。
樓大當家一咬牙,舉手行禮,“今日老夫和阿九冒昧了,是老夫的不是!請紀小姐大人有大量!
日後老夫定會對阿九嚴加看管,如無大事,絕不讓他輕易踏出蘭海一步!
請紀小姐放心!”
紀子期滿意地點點頭,“二位慢走,不送!”
樓大當家拉着不甘心的樓九走了後,杜康像不認識紀子期似的,将她上下打量,“想不到你也會威脅人!而且威脅起來還挺可怕的!”
紀子期歎道:“不如此又能如何?樓大當家不惜纡尊降貴親自前來,态度再誠懇,語氣再和藹,也掩飾不了他想要帶走小雨的決心!
與其再鬧出個什麼事出來,不如趁早挑明,也好讓他們死心!”
“也對!”杜康認同地點點頭,“那樓九也是蠢,白白讓你抓住個把柄!”
“我倒未曾想過,他對小雨倒是真心!”
杜康卻不贊同,作了個惡心的表情,“小雨還是個孩子,那家夥不是有什麼問題吧?”
紀子期瞟他一眼,幽幽道:“當初我在戰場時,不隻年歲小,還是個男子呢!”
言外之意就是,你家少爺才是那個最有問題的!
這話杜康卻是不敢接的,吐了吐舌,嘿嘿傻笑。
紀子期這段日子忙得腳不沾地。
兩位院長還在想方設法,想讓她留在棋林學院。
并且承諾,不管有什麼問題,他們都可以想辦法協商解決;無論有什麼要求,能辦到的一定辦到。
紀子期心中很感動,面上卻隻能笑。
之前她拿着孟大師的推薦信這事,已讓棋林學院瘋狂了一陣子!
若讓人知道蔣大師是她太爺,她都不敢想像會出什麼亂子!
紀子期也沒想要瞞着兩位院長,唐大公子他們,還有甲級甲班的其他同學,以及荀夫子!
她左右衡量之下,還是覺得到了京城,再告訴他們比較好。
何況這次紀氏一家子和學院衆人一齊上路,去到了京城,到時想瞞也瞞不了。
于是不管兩位院長說什麼,紀子期隻能以父母在不遠遊的理由,推掉了兩位院長的盛情!
兩位院長無奈之下,将原本每半月一次的全校講課,變成了三日一次。
若不是紀子期表示,人數太多,她也需要時間來想講課的内容,兩位院長還有全校的學生,巴不得一天一次。
作為臨别的禮物,兩位院長做主将香菇贈送與她。
不隻紀子期驚喜萬分,香菇也好似知道似的,不停地用馬臉與紀子期嬉鬧。
因為紀子期當初拿着孟大師的推薦信這事,其背後到底代表着什麼意思,丁級的幾位夫子猜測紛紛。
隻是,無論是什麼關系,什麼意思,都不是他們的身份地位能承擔得起的,于是忍不了也隻能忍下了。
蘇氏木匠鋪運作得順風順水,唐氏商行在天順偏遠處買下一大片地,專門種植樹木,并在附近建了一間工廠,預計九月底完工後,便可聘請師傅和工人,開始大批量制造自行車。
按照之前協議好的,蘇氏木匠鋪占了三成股份。
蘇武很不舍紀子期的離去,蘇武娘比他還不舍,這明明可以吃到嘴的鴨子,變成了天鵝不說,還要飛走了。
于是蘇武娘之後長籲短歎了幾個月。
最不舍的,要屬蘇謹言了。
去年年初目送紀子期去養病,那時小雨小風還在。
現在全部人都要走了,連那個小一号的小風,也就是小星,也不能留下來了。
還有唐大哥、吳三多、羅表哥,也要一起去京城。雖然他們九月中就會回來。
可蘇謹言還是覺得自己像被抛棄的孩子一樣,整個世界隻有他一個人。
就算蘇小年破天荒的,讓蘇夫人陪着他,也彌補不了蘇謹言突然間空落落的世界帶來的空虛!
紀母不隻很感激也很喜歡這個善良純真又好動的小少爺,她拉着他的手,輕聲囑咐他,有時間到京城玩的時候,可以去找他們!
蘇謹言落寞地點頭答應!
小雨在一旁強忍着淚,開始懂事的小風,已明白了這次分離後,不知何時才會見到他的少爺哥哥,不由放聲大哭!
隻有無邪的稚子小星,對于這麼多人在一起,開心咧嘴大笑。
然後看到突然傷心的哥哥以及個個神色不佳的衆人,小孩子特有的敏感讓他不知所措,嘴一扁,也跟着哭了起來!
馬車便在這高高低低地哭聲中,起步離開了天順。
眼看着馬車隻剩下幾個黑點,蘇謹言忽然意識到,也許這一生中,他都沒有辦法再與他們相見了。
他拔腿朝着馬車的方向全力跑去,邊跑邊使出全身的力量大喊,“子期,小雨,小風,小星,你們等着我!我一定會去京城看你們的!”
明明隔得很遠,明明又不順風,可在馬車上的幾人,偏似聽到了他的呼喊一般,齊齊伸出手來向他揮手。
這時的紀子期也好,蘇謹言也好,都以為他們幾人就算再見,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
也許是下一刻,也許是明年,也許是十年後,也許是白發蒼蒼兒孫滿堂的時候!
但在他們心中,即使見不着,對方一定會是幸福美滿、意氣風發地生活着,生活下去!
可這事世偏不如人心,沒有人能想到,再一次的相見,會是在那麼悲傷絕望的情況下!
——
一行人走了約四天。
術師協會有安排了專門的地方,供來京城參加術數大賽的各學院的院長及學生食宿的地方。
一切都安排得甚是妥貼穩當。
兩位院長早來過數次,對這一切都很放心。
兩人在馬車上一路商量着,原計劃要帶紀子期幾人去拜見的術師人選,要不要改改?
最關鍵的原因是,出發之前收到最新消息,聽說那位長年在外的孟大師,為了今年的術數大賽回京了。
孟大師對民間的賞術大會甚為支持,但對官方的術數大賽反而沒什麼興趣。
每四年的術數大賽,他老人家都是看自己的行程,如果恰巧有事回京城,就會順便露個臉。
所謂的露臉,是真的露個臉,不拘哪天,最多也就一盞茶時間!
上兩屆的術數大賽,是連臉都沒露的!
但是今年居然為了術數大賽回京了,雖然隻是聽說!
兩位院長想着不管如何,有着他老人家給紀小雪同學推薦信這事,怎麼的也要厚着臉皮帶着六人去拜訪,在他老人家面前露個臉!
若他想起了紀小雪這人,或是對其中哪個學生産生了興趣,嗯,欣賞,這可是棋林學院之福啊!
隻是,紀小雪同學,紀小雪同學,竟然過了這次術數大賽,就不回棋林學院了!
兩位院長隻要一想到此事,就心痛不已!
于是除了關于拜見哪位術師的讨論外,交談的最多的話題,便是讓紀小雪同學與棋林學院的問題!
一緻的結果是:無論如何,在這段時間内,怎麼的也要盡全力再試一試!
争取能讓她再回棋林學院待上一年,半年,不,哪怕三四個月也好!
馬車停在了術師協會安排的客棧前。
兩位院長剛掀開車簾下車,就見紀氏一家以及紀子期正站在他們車前等候着。
見到他二人,紀子期行禮道:“郝院長,老副院長,我家離此處不遠,今日先随爹娘回去,明日一早再來與您們彙合!”
住這附近?二位院長心頭一跳。
這附近一片的宅子,基本都是天子重臣或非常有名望的術師府邸,這紀小雪同學…?
“兩位院長,非常抱歉,我之前有一件事未與您二人明說!”紀子期很快地就解了二人的疑惑,“我爹娘尋上門來之後,我才知道我太爺便是蔣大師!”
什麼?兩位院長幾乎懷疑自己開始耳背了,什麼是蔣大師?
“我太爺是蔣大師,我家就是那邊的蔣府!”紀子期重複了一遍。
二位院長踉跄了一下,若不是靠在車邊,恐怕要跌倒在地。
二人隻覺得這腿抖啊抖的,這手也抖啊抖的,這唇更是抖得發不出音。
紀子期繼續道:“我娘是蔣大師的外孫女,我外祖母當年與蔣大師鬧矛盾離家出走,之後從未見過。
我娘因為二年前與我三姐弟失散,才來京與太爺相認。所以我也是這次與爹娘團聚後知道的真相!
因為擔心在學院裡引起混亂,才一直未對您二位言明!還請您二位莫怪罪!”
怪罪?誰敢怪罪?
二位院長同時哆嗦了一下。
“小,小雪啊!”郝院長一開口,才發覺自己聲調變異的有些奇怪,他不自在地咳嗽兩聲,“小雪,你,你說的是真的?”
老副院長斜睥他一眼,老郝啊,你問的是什麼蠢問題?這種事也能拿來瞎說?
郝院長似乎也覺察到這個問題有點那個啥了,又咳一聲,問道:“小雪啊,那你能幫院長引見一下蔣大師嗎?”
老副院長一撫額,這個老郝今兒個是怎麼啦?這麼猴急?與他一貫的作風和形象,相差了何止十萬八千裡啊!
紀子期面露遲疑。
她那太爺的性子貌似,不太好相處啊!
郝院長話一出口,立馬就在心中暗自唾棄起自己。
太失禮人了!英名盡毀啊!
他深吸兩口氣,擠出一絲笑容,“小雪啊,這個引見的事不急,你先随你爹娘回去好好休息,有什麼事,明日過來咱們再慢慢說!”
這才是正常的反應啊!郝院長對之前的言行深覺丢臉,隻是此時,已無人注意到他之前言語的不當。
唐大公子等人已完全被這個消息給驚住了!
幾人或瞠目,或結舌,或心中狂跳不已,或後悔!
先前知道紀子期找到了父母,大家都替她感到非常高興。
因為要一同上京參加術數大賽,比起蘇謹言及其他人,始終感受不到即将要離别的愁緒。
結果這一爆炸性的消息,驚得幾人在紀子期與紀氏一家與他們告别後許久,都無法回過神來!
程清、江嘉桐、羅書三人還好,很快就消化了這個消息,然後覺得非常慶幸和激動,蔣大師的曾外孫女居然與他們是同學!
吳三多其實也還好,隻是他已深知唐大公子的心思,興奮之餘,就有些擔心自己的好友了。
唐大公子近來的神色都帶着幾分憔悴,總是眉頭深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以前的時候,吳三多還可以直斥唐大公子:猶猶豫豫什麼,喜歡人家就去說!
可随着紀子期的光芒越來越盛,像陽光般讓人渴望親近,又不敢太過親近時,吳三多似乎理解了唐大公子心裡的那種糾結!
而現在,紀子期搖身一變,成了全黎國人最推崇的蔣太師的曾外孫女,再加上她自己的能力,就算嫁給皇子也不為過!
哪是他一介平民商賈可以高攀得上的?
隻是短短時日,兩人的身份地位已對掉了位置!
曾經的他,是黎國四大商行之一的唐氏商行的下一代掌門人,是天之驕子,是許多深閨女子的夢中情郎!
而她,隻是一個略有些姿色的小丫環!
現在的她,是掩在沙礫中的珍珠逐漸露出本來的樣貌,慢慢地綻放着她獨特的光彩!
所有人都在欣賞着她獨特的光芒,為之折服,但沒有人知道她能走到哪一步,會走到哪一步!
而現在蔣太師曾外孫女的身份,更猶如在她身上裝上了一對翅膀,隻需要一個合适的機會,就能一飛沖天!
他還是他,而她已不是她!
曾經的俯視,變成了仰視!
以後,甚至連仰視的機會都會成為奢侈!
吳三多看着唐大公子越來越蒼白透明的臉,心中生出不忍和慨歎!
——
蔣府一看就是上了些年頭的古宅,裡面布置得古樸大氣,頗符合蔣大師的身份!
紀子期看得新鮮,不過小雨和小風,就有些不滿意了。
小雨小聲嘀咕:“太爺不是由陛下供養的嗎?每個月銀子應該拿得不少吧!這宅子怎麼又舊又小啊?比蘇府還差!”
不識貨的小丫頭!紀子期暗中鄙夷,眼光移動時,看到前面帶路的府中老孫管事不住抽動的嘴角!
小風幹脆直接出聲表示他的遺憾:“這院子都這麼小,以後小風就不能在院子裡騎自行車玩了!”
老孫管事對小雨的嘀咕表示不屑,對小風卻燦笑着一張老臉,露出一口灰黑的牙齒,“小風少爺啊,老太爺已經交待了,将原有的兩個園子打通,給小風少爺玩耍!
小風少爺要是還有哪裡不滿意的,盡管跟我老孫說,老孫一定給您辦得妥妥當當的!”
紀子期被他谄媚的笑,整得出了一身的雞皮。
話說老孫管事在收到蔣大師要将兩個園子打通的消息時,心中曾不滿到了極點。
要知宅子舊歸舊,外表看起來毫不起眼,卻是寸土千金,真正有價值的古董!
這裡曾是黎國第一位大術家的居所,随着術數在黎國越來越受推崇,這宅子附近的房子越來越貴!
可以說,這方圓幾十裡,除了皇宮,最核心的不是各王爺宰相學士府邸,不是術師協會的大院,而是這座宅子!
沒有名字,連姓氏牌匾都不曾挂上的這破小又舊、卻隻供術數界最高成就的大術家所居住的宅子!
當然啦,這所謂的破小又舊,隻是針對其他裝修得富貴華麗的王孫毫宅而言。
按現在的房子的面積來算,也有一千多個平方了。
老孫管事在這蔣府裡,已有幾十年了,從蔣大師年少時的書童小厮做起,直到成婚生子後升為府中管事,是府裡當之無愧的老人。
維持着這宅子幾十年不變的樣子,是老孫管事覺得最驕傲的一件事!
可老太爺居然要将其中兩個園子打通,隻為了地方足夠寬敞,供即将要來的小少爺玩耍!
老孫管事心中是不滿意的,但他跟随蔣大師幾十年了,自是知道他說一不一說二不二的性子,否則當初也不會和自己的女兒蔣小姐鬧翻後,這麼多年來,說不找就不找!
若不是外孫小姐大着肚子自己找上門來,這蔣家怕真是要絕後了!
老孫管事回想往事,感歎萬分。
看到小風,面上的笑容又止不住地漫延了開。
這小風少爺生得如此趣緻可愛,一看就是聰明伶俐的孩子,估計有個六七歲了吧!
再過個十年,就可以成親生子了,若是他能改了姓氏,太老爺有生之年應該能看到蔣家有後了吧!
如此這般一想,老孫管事心裡頭之前的那點郁悶立馬消散,不由生起了其他的念頭。
園子算個屁!别說是打通兩個園子,隻要外孫姑爺同意小風少爺改姓蔣,就算是将這蔣府重新推倒重建,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老孫管事如此想着,就有些迫不急待的去見自家少爺,跟他提提自己的想法!
不得不說,這兩主仆還真想一塊去了!
先前隻得小星一個在的時候,蔣大師肖想歸肖想,可也知不可能做出斷了紀家的後這麼缺德的事。
心裡頂多想的是,若小星長大以後成了親,生多些孩兒,能否選一個改姓蔣,讓蔣家香火得以延續,他百年後見到蔣家列祖列宗,也算是有了個交待!
後來突然間找到了紀子期三人,蔣大師的心就開始活泛起來了。
他急切地跑到天順,見到了三個未曾謀面的曾外孫,三個都讓他感歎萬千!
最大的紀小雪,樣貌最像他亡妻,卻繼承了他的術數天份,小小年紀就在棋林學院混得風生水起!
中間的紀小雨,嬌俏可人,是長輩最愛最寵的類型,善解人意,活潑天真!
最小的紀小風,天性純良,對他這一自稱孤寡老人的人,毫不吝啬的交出了自己身上全部的銀子。
若是蔣大師再年輕些,心中定會瞧不上這種毫無事非觀念的人。
可也許是因為他身上有他的血脈,也許是因為年紀大了心變得柔軟了。
小風的舉動不僅沒讓他輕視,反而讓他心中湧上了許久沒有出現過的情緒。
柔情!
蔣大師的心中生起了不可抑止的念想,原本打算在悄悄見了三人之後,立刻傳信給紀氏夫婦的他,硬是将這消息先瞞了下來。
心中盤算着與小風多多相處,培養培養一下感情,最好能私下得到小風的允諾,待他日後提出改姓蔣的時候,就容易得多!
哪知與紀子期的第一次面對面的碰面,在還不知道他身份的情況下,就被她看出了他的企圖!
蔣大師老臉挂不住,也不表明身份,徑直回了京城。
不過他這念想可沒斷,于是便有了打通園子的安排。
這宅子沒有名字,裡面的園子卻是有名字的,壹園,貳園,叁園,肆園,伍園到陸園,漢語古數字的寫法。
這原主人是有多懶啊?紀子期撫額,想起了現代的人民币。
蔣大師住在壹園,紀氏夫婦住在貳園,叁園和肆園分别給了紀子期和小雨,伍園和陸園正在整修中,合并成一個園子,供以後小風和小星玩耍。
嗯,以後就隻有伍園,沒有陸園了。
小風想到了一個問題,“孫太爺,太爺住壹園,爹娘帶着小星住貳園,大姐二姐住叁園和肆園,那小風這段日子住哪?”
老孫管事聽到小風的稱呼,老臉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小風少爺,老太爺都安排好了,這段日子您随老太爺一起住在壹園!”
已知曉蔣太師心思的紀子期心裡輕哼一聲。
就說嘛,從知曉她們三人的存在開始,到現在也有二十來日了,這園子要整修早就整修好了。
哪有這麼巧,剛好她們三人剛回來,這園子才開始整修?
原來打的還是這個主意!真是賊心不死!
隻不過現在找到了爹娘,這事她卻作不得主了,得看紀仲春的意見。
紀子期看看一臉傻樂的小風,憂心忡忡。
這個單純的傻孩子,不會真的被蔣太爺給忽悠去吧?
不行,看來還是要得找個機會給紀仲春通通氣!紀子期心中暗下決定。
老孫管事原本安排了幾個丫環嬷嬷配給紀子期三姐弟,被紀氏夫婦代為拒絕了。
兩夫婦的想法是,可以住在蔣府,一家人一起孝順蔣大師,但所有的衣食行,必須按紀家原有的标準來!
沒有這麼大的頭,就不要帶這麼大的帽!紀母雖為蔣大師外孫女,始終還是隔着,不願白沾光。
更不想自己的孩子被養得過于嬌氣。
于是除了給小風配了一個小厮,日後護送他上學堂外,兩姐妹還是跟在蘇府一樣,隻每日有丫環進去打掃一番,該自己動手的事情,大多還是要自己動手!
紀子期和小雨二人對這一切都沒多大意見,人少反而樂得清靜!
晚膳的時候,從來未見蔣家有這麼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用膳的老孫管事,激動得給蔣大師夾菜的手抖個不停!
蔣大師僅管表情依然嚴肅,不斷顫動的嘴角還是顯示了他心裡的真實情緒!
“哇!好多好吃的!”小風看着不斷端上來的滿滿一桌子菜,大呼出聲。
許是因為第一次一起用膳,摸不準三姐弟的口味,廚房裡這各色菜式都做了幾樣,擺滿了新買回來的大圓雕花木桌。
“喜歡就多吃點!”蔣大師努力壓住上揚的嘴角,裝出一副沒什麼的表情。
“太爺,好好吃!這些小風都愛吃!”小風塞滿一嘴的食物,邊吃邊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太爺,您喜歡吃什麼?小風給您夾!”
蔣大師終于繃不住了,眼睛彎起,唇角翹起,嚴肅慣了的臉上,帶着不太自然的慈祥,“小風愛吃的,太爺都愛吃!”
小風忙将自己面前最愛吃的辣子雞夾了一塊,放在蔣大師的碗裡。
蔣大師笑臉一僵,一旁的老孫管事正準備夾走,卻被他伸手擋住了。
要知這蔣大師對吃沒什麼挑剔的,唯一就是不能吃辣。
今日這辣子雞可是地道的西南口味,配料下得十足!
蔣大師僵笑着夾起碗中的辣子雞放入口中,随着辣味從舌尖漫延到胃,臉上的皺紋全都擠到了一塊。
那老淚就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偏嘴裡還不停贊道:“好吃!好吃!”
看得紀子期好笑之餘,又有點發酸。
無論多麼聲名顯赫,也不過是一個渴望兒孫在身旁的暮霭垂垂的老人而已!
罷了,對一個現代人來說,這姓氏也沒什麼要緊的!小風就算改姓了蔣,是她弟弟的這個事實也不會抹去!
她就不摻和了!
晚膳過後,蔣大師單獨将紀子期叫去了書房。
對着紀子期,蔣大師就沒那麼溫和了,“這次的術數大賽,你可有把握?”
還好紀子期也比較适應他這種疏離,才沒見兩次面,若雙方表現出祖孫好的樣子,她演不來,反而顯得假,“無十足的把握,但會盡力!”
紀子期覺得她這答案怎麼看也挑不出一絲毛病。
但蔣大師還是皺了皺眉,帶着不滿和嚴肅,“盡力?這比賽是盡力就能取勝的嗎?
務必要取得勝利,獲得最優秀學生的稱号!否則我蔣大師的臉面往哪擱?”
紀子期一口熱血從兇口上湧,咬着牙不出聲。
心想若他最後一句說的是,“否則别認我蔣大師做太爺”,說不定她會忍不住嗆出聲!
蔣大師見她久不出聲,更不滿意了。
這丫頭明明機靈的很,怎麼十幾日不見,變得這麼笨了?
這麼活生生的一代術數大師站在她面前,就不懂得說出要請教的話嗎?
可從來隻有人哭着喊着求着要他教,沒有他求着要教人的事。
蔣大師暗中磨牙,不識貨的丫頭!
偏又拉不下臉來,良久隻擠出一句話:“先下去吧,若是遇到不明白的,可以找老孫管事安排時間,老夫要是有空的話,可同你講上一講!”
“是!”紀子期暗中撇嘴,面上卻恭敬地行禮退了出來。
于是蔣大師将這十日來的約定統統推掉,每日除了去皇宮兩個時辰外,其餘的時間便待在府裡,等着老孫管事告訴他,小雪小姐求見!
隻可惜,直到術數大賽開始了,也沒等到紀子期來求教他!
蔣太師氣得那個心火真飙升!
老孫管事在一旁幸災樂禍,活該,誰叫你對着自已的曾外孫女,也要拿喬!
九月初一,來自四大術數學院棋林、玄武、白鶴、雲上的二十四位學生,以及各校的正副院長,齊齊聚集在了術數協會。
這些學生加起來,也不過才一個甲級甲班學生的數量。
紀子期實在是無法将這等陣勢,與傳說中令人激動萬分、神秘不已的術數大賽挂上勾。
各院院長也覺得很是奇怪。
術數大賽一向不對外,觀賽者大多是朝中官員或協會内的術師,人數雖不多,也有幾十人。
這一次,為何一人都無?
在各院院長相互低聲詢問緣由時,一串腳步聲由遠而近。
紀子期擡頭看去,為首那人正是那黑瘦猥瑣樣的老頭,傳說中的孟大師!
即使現在知道了孟大師的名頭,紀子期還是無法改變他在她心中曾留下的唯一而又深刻的印象。
孟大師細長的雙眼掃過下面一幹人等。
那強烈的存在感和威嚴,令所有人立馬不自禁低下了頭,屏住呼吸,準備聆聽指示。
孟大師在紀子期的身上多停留了一息。
果然是那個小丫頭!兩年未見,倒是長大了不少!
現在這麼一細看,竟與她是那麼的相像!
心中感歎之後又不服氣地暗哼一聲,哼,蔣滄雨倒是好福氣!有個這麼出色的曾外孫女!
不過,這丫頭的才能是他先發現的!
這麼一想,孟大師又覺得舒心了不少!
随着孟大師一起來的,是一位中年清瘦的三等術師。
他将手中的一卷明黃色絲絹,用雙手捧住,恭敬地舉高過頭頂,遞給孟大師。
孟大師一手接過展開,正想按上面“奉天承運,皇帝召約”等文绉绉的字念出來。
又覺得有些煩躁,扔回那三等術師懷裡。
他深吸一口氣,看着台下低頭垂目的衆人,運氣大聲道:“今年的術數大賽,經由陛下、蔣大師、五部尚書以及老夫經過幾日的商議後,改變了競賽規則。
不再是單純的術數較量!而是考量各位對術數的實際運用!”
底下所有人都疑惑不解,二十四名學生還好,雖說也聽過以前的題,畢竟是第一次參賽,沒什麼太多的意外!
四個學院幾位院長可就不同了!
這心裡時上時下的,像沸騰的水一樣翻騰不息。
之前去拜訪各位術師的時候,也沒聽說今年要變規則啊?
想歸想,在孟大師的眼皮底下,卻不敢随意交談,隻将心中情緒掩藏起來,伸長耳朵繼續聆聽!
孟大師蒼老暗啞的聲音緩緩響起:“先請各院長上來抽題!抽完題後可傳閱給各院學生!具體的考試内容和規則,老夫待會再細說!”
四位院長魚貫上前,從一旁三等術生所持的竹筒裡,各抽出了一個細卷。
幾位院長退下來後,各院學生便圍了上去。
郝院長展開手中的紙,隻見上面隻寫了兩個蒼勁有力的大字,“寒服!”
衆人面面相覻,一臉無解。
台上孟大師清咳一聲,所有人迅速歸位。
“這次的考題,分别是‘寒服、铠甲、弓、箭’四題!
每位院長手中的題,便是你們要去的工坊!
任務:讓這四間工坊提升生産力!
要求:一、在各工坊現有條件不變的情況下;二、允許在不洩露工坊機密的情況下,向外尋求幫助;三、不得蓄意幹擾其他學院的考試!
這三點若有一樣違規,即刻取消該學院的資格,正副院長立即撤職,參賽學生永生沒有機會進入術師協會!
時間:一個月。”
比起任務來說,那三點要求以及違規處罰才是令衆人渾身一凜的存在!
本來就沒什麼小心思的衆人,現在連那麼微小的一丁點兒念想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