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彭飛從認識王朋的那天算起,一直到現在,總共也不超過一個月。按說是不會有什麼深厚的感情的,可彭飛此時就是感覺很難過。隻因他們都穿着同樣的衣服,在同一間宿舍中睡覺,在同一張桌子上吃着同樣的飯,在同一個訓練場上同樣的摸爬滾打。所以他們之間的感情,已經超越了那種深厚的朋友之情,彼此之間就像家人一樣了。
彭飛和張小泉換好了常服剛走出樓門,一輛迷彩越野就直接開了過來。坐在副駕駛的夏班長将車窗按下,對着他們兩個大聲說道:“快點上車。”
彭飛和張小泉打開後車門鑽了進去。還沒等他們坐穩呢,迷彩越野就竄了出去。彭飛借着前面的反光鏡,看到那開車的人不是車隊的同志,而是教導員。
不過教導員的車技也不錯,在不寬的道路上居然也可以狂奔。在開了幾個小時之後,前面就看到了一個高速路的收費站。教導員将車停下,然後對夏班長說道:“小夏,前面的高速你來開,等下了高速再換我。”
“好。”夏班長應了一聲,便換到了駕駛的位置上。不過夏班長的車技可就不敢恭維了。一腳油門車就竄出去了,不過彭飛和張小泉的後腦勺也重重的撞在了座椅的靠背上。
一個小時之後,彭飛實在是受不了了。“停車,我想吐。”
“這他媽是高速路,不能随便停車的!”說着教導員給彭飛扔過來一個垃圾袋。
彭飛撐開垃圾袋“哇”的一口就吐了出來。瞬間,一股難聞的味道布滿了整個車廂。
教導員趕緊按下車窗,好讓外面新鮮的空氣吹進來,可以緩解一下難聞的氣味兒。“熊兵,就他媽這點本事!坐個汽車都能吐成這樣,要是讓你坐飛機,還不得把心肝腸胃都給老子吐出來。”
本來彭飛以前坐汽車從來沒暈過,這次确實是夏班長技術太好了。不過他又沒法說些什麼,誰讓隻有他一個人吐了呢。
汽車拐進了一個加油站,彭飛走下車把那個盛着嘔吐物的垃圾袋扔了,順便活動活動手腳。忽然張小泉從車裡竄了下來,然後猛跑幾步來到加油站的花池子旁邊,蹲下就開始狂吐。
“呵呵,原來不是我一個人受不了班長的折磨啊。”彭飛一邊給張小泉拍着後背,心裡一邊這樣想到。
一會兒加完了油,四個人重新鑽進車裡。“熊兵,拿着。”教導員轉身扔過來兩個垃圾袋。車子竄出了加油站,照例還是由夏班長開着。可能彭飛适應了一些,所以雖然頭還是有些難受,但是不吐了。不過他不吐了,這回換成張小泉開始吐了。
彭飛覺得教導員挺不通情理的,明知道自己和張小泉暈車了,還是讓夏班長繼續折磨他們,都不肯跟夏班長換一下。不過當車子停在了一個高速休息站的時候,彭飛才知道了這是為什麼。
“小夏,咱們就在這裡吃晚飯吧。”
“行。”
“等吃完了飯之後就換我開吧,我怕你夜路開不好。”
“沒事,我還可以再開一段路。等天完全黑了之後再說吧,教導員你多休息會兒,開夜路可是很熬人的。”
“那好吧,那待會兒吃完飯之後你就再開一段路。”
“看來我們要日夜兼程了。”彭飛對張小泉說道:“也不知道那家醫院有多遠。”
“應該距離事發地不遠,傷員都是往就近醫院送的嘛,所以死者也應該是送往就近醫院的太平間的。”
張小泉說的沒錯,王朋就躺在離事發地不遠的一家醫院太平間裡。而彭飛他們的車,是在第二天快中午的時候才趕到那裡的。當時他們四個人下車之後連口水都沒顧得上喝,直接找到醫院的負責人辦理手續之後,來到了太平間裡。醫院方面還算不錯,當他們見到王朋遺體的時候,發現臉和手等裸露部位很幹淨,并沒有什麼血迹和污漬之類的。看得出,是經過了人為擦拭過的。
可是問題跟着來了。王朋的遺體已經被太平間中的冷櫃凍僵了,如何才能将其運回去,總不能把他給鋸了吧。
這時教導員拿出電話向團長請示,看能不能在當地火葬場進行火化之後将骨灰帶回去。
結果團長在電話裡直接就給否了:“不行。部隊已經派人去接王朋的父親了,而且已經在往回趕了。人家老爺子沒有别的要求,隻希望能看一眼兒子的遺體。你他媽最後給人家弄一把灰回來,你好意思嗎?啊?告訴你們,你們就是背,也要把他的遺體給我背回來。”
背回來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得想個辦法才行。而教導員最先想到的是當地的武警。就這樣,教導員帶着夏班長,張小泉和彭飛來到了當地的一所武警部隊。這所武警部隊剛好就是那天參加救援的部隊,王朋犧牲的現場他們都看到了。所以當聽到教導員說是想借輛車,是為了将烈士的遺體運回部隊去的,他們那位領導二話沒說立馬就答應了。而且不僅借了一輛車,還把他們部隊裡一名技術最好的司機借給了教導員。
後來教導員又從當地的殡儀館裡買了一口棺材,就是殡儀館裡專門用來裝死人的,一次性的那種。本來醫院裡是可以提供裹屍袋的,但那東西看着,總覺得不像那麼回事。
待把王朋的遺體放到棺材裡,擡進那輛從武警部隊借來的依維柯中,已經過了晚飯時間了。教導員從醫院門口的一個小飯館裡買了幾個盒飯,大家草草的吃完了之後就開着兩輛車,一前一後出了醫院的大門。
還沒開出多遠,那輛依維柯的車胎就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給紮癟了。當時彭飛正好坐在那輛車裡,于是他先掏出手機聯系前面的越野,然後下車幫那位武警大哥換車胎。
“知道為什麼前面那輛車沒事,而咱們這輛車就紮了嗎?”那位武警大哥一邊換車胎,一邊向彭飛問道。
“巧合呗。”
“不是。這是因為死者有什麼放不下的事兒,所以不想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