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快到中午了,張偉才從被窩裡爬起來。其實要不是傳來敲門聲,恐怕他還醒不過來呢。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穿上拖鞋,張偉晃到門口去開門。
“小兄弟,你可真能睡啊。”
張偉撓了撓頭,裝作不好意思的說道:“沒辦法,真的是不會喝酒啊,昨天才喝了一杯,這不就睡到了這個時候嘛。”
“沒事,以後可以慢慢練。”
“我看還是别練了,喝酒會誤事的,而且酒後還會吐真言。萬一說漏了嘴,自己怎麼死的恐怕都不知道,你說是不是啊,達覺大哥?”
達覺的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目露兇光的對張偉問道:“你是知道了什麼,還是聽到了什麼?”
“我才來這裡多久,能知道些什麼,誰又能跟我說些什麼?但我并不是傻子,我自己難道不會去聽不會去看嗎。你給我的那幾頁紙上面的内容完全都是瞎編的,雖然你告訴我,是為了防止發生什麼誤會的,但我就覺得沒有這麼簡單。果然,七姐在飯桌上突然問我認不認識阿寬的時候,你眼裡閃過一絲慌亂。當時七姐的注意力全在我身上,所以沒有注意到你眼神的變化,但我卻注意到了。不過你不用緊張,既然我在飯桌上沒有說,以後也不會說的。不過我家裡的情況你應該也知道了,既然想救老媽,就得先保全自己的性命。所以我覺得,我有必要知道你,七姐,和阿寬三人之間的關系,這樣才能保證我以後行事萬無一失。”
達覺目不轉睛的盯着張偉的眼睛,似乎想透過他的眼睛,看清他内心的真實想法。但最終,達覺還是放棄了。
“你……會出賣自己的朋友嗎?”達覺幽幽的問道。
“朋友?”張偉對自己的心問道:“我有朋友嗎?”
“是的,你有一個。”他的心對他答道:“那男孩子曾經救過你,曾經向你讨教過作業裡的難題,曾經認真傾聽過你的心事……即使如今身在遠方,也從未忘記過你,從未忘記過盡自己的微薄之力來幫助你。一生之中能夠有這樣的一位朋友是一件幸事,又怎麼能出賣他呢?”
“不,我絕不會出賣自己朋友的!”
張偉回答的斬釘截鐵,這讓達覺滿意的點了點頭。“好,夠義氣。那麼……你說我們之間算不算是朋友呢?”
“這個……”張偉沉吟片刻,之後對達覺說道:“我想在飯桌上,我沒有把你和阿寬他們之間的事情說破,我就已經把你當朋友了。倒是你,真的會把我當朋友嗎?真的不會出賣我嗎?”
達覺拍了拍兇脯,“我達覺最重義氣,講信用了。所以如果你把我當朋友,那麼我絕對不會把你當朋友的,而是當兄弟。”
“謝謝達覺大哥信任,以後還請大哥你多照應照應我。”
“那是自然的。”接着,達覺在張偉面前先是貶低咒罵了一通七姐,然後贊揚了一陣阿寬,最後給他描繪了一番未來。
“達覺大哥,你給我描繪的未來很好,不過我真的沒有什麼野心。我隻想……”
“你想什麼其實我知道。”說罷,達覺打開随身帶着的皮夾,從裡面拿出一張銀行卡遞給張偉。“這裡面有十萬塊人民币,你先拿着用吧,密碼是卡号的後六位。另外工廠開工還需要一段時間,所以你可以先回家看看你媽媽。”
張偉接過銀行卡看了看,然後對達覺問道:“你就不怕我回家之後,再也不回來了嗎?”
“那就隻能算我看走眼了。不過我看人,一般是不會走眼的。再說了……你覺得你媽媽這病,十萬塊錢夠用嗎?”
三天之後,張偉在達覺的安排下,準備踏上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領土。而在這個時候,在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某一塊領土上,正在為一場追悼會布置着現場。
死者不是什麼明星,也不是什麼偉人,所以等候參加追悼會的人,除了一位死者生前的領導和部分同事之外,就是死者的家屬了。
也不知道死者生前經曆了什麼,竟然連遺體都沒有得到及時的妥善的處理,以至于不得不提前火化掉。所以在靈堂裡,由鮮花環繞着的不是遺體,而是一個裝殓着逝者骨灰的盒子。
肅穆的靈堂布置完畢,殡儀館的工作人員便退了出去。随即,一位中年男人率先走了進來。他就是死者的單位領導,一身警察的制服标明了他一生的選擇。他将手中捧着的鮮紅的國旗覆在骨灰盒上,隻見那國旗在周圍黃白兩色的菊花襯托下,紅的如血般絢爛,更顯奪目。而眼望國旗的中年男人臉上卻不見悲傷,有的隻是一份從容和堅定。
中年男人側過身體,向旁邊退了一步,好讓一位臉上帶着淚痕的少婦将遺像放在骨灰盒前。
照片上的男人同樣是一身警服。不過由于長相的問題,所以即便是穿上了警服,也顯得有那麼幾分猥瑣。而當初也正是深知自己的形象問題,才向領導毛遂自薦去卧底。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我都不敢穿着警服在大街上走,因為會有人報警說我是假冒的,所以我這形象去卧底最合适了。”那時他愛人由于妊娠反應住進了醫院,因此領導沒有批。但架不住他的軟磨硬泡,終于還是勉強同意了。
少婦望着照片,眼中帶着些幽怨,喃喃說道:“你告訴我,領導安排你去外地出趟差。你還告訴我,會盡快回來的,好陪着我去嬰兒用品店,給咱們未出世的寶寶買衣服。可如今……咱們的寶寶已經滿月了,你卻……”
幾聲嬰兒的啼哭,打斷了少婦的話語,也讓在場的所有人黯然神傷。少婦趕緊轉過身,從後面一名青年的手中接過孩子抱在懷中。
“哥,你放心的去吧,我會照顧好咱媽的。”青年上前一步,将一枝白菊輕放在骨灰盒上。
接着後面死者的同事,也陸陸續續的将手中或白或黃的菊花輕放到骨灰盒上。有的口中還念念有詞,細聽之下,都是如兄弟般的懷念之情。完畢之後,中年男人将音響的按鍵按下。原本該播放哀樂的音響中,卻緩緩的播放出駝鈴這首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