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大人不在,杜事晦雖然是範陽郡司馬,這一年多王君臨徹底放權,讓杜如晦一手負責民政之事,杜如晦也漸漸在範陽郡樹立起了自己的威望。
但是他的威望畢竟無法和王君臨相比,而他下令強行将所在百姓遷入城中更是被各縣大部分官員、貴族、百姓所不能理解。所以他最近一直忙着各縣來回跑着督促,而坐鎮郡府的便是劉子明。
杜如晦在郡衙裡面見到了早已起來,開始辦公批示公文的劉子明,兩人坐下,一名小童端來兩杯剛剛煮沸的茶,劉子明笑道:“這幾個月一直在喝煮沸的熱水,已經習慣了,昨晚太熱,我便忍不住喝了一杯深井水祛暑,結果肚子就不行了,看來生活習慣從此得改。”
“是啊!瘟疫一旦爆發,幾乎就無藥可救,甯可麻煩一點,小心一點,也不能有半點大意,好在我們範陽郡至今還沒有發現一例疫情,令我頗為欣慰。”
“這是杜大人的功勞,當初杜大人勒令全郡所有人進城,關閉城門,不準民衆進出,我還記得當初怨聲載道,現在再回想起來,若不這樣做,肯定會有感染疫病者混進城,範陽郡就不知會死多少人,這一點我很佩服杜大人,若是我來做這件事情,沒有你這麼強硬的鐵腕。”
說到這,劉子明感歎一聲,這件事令他由衷地佩服杜如晦。
杜如晦笑了笑,搖頭道:“我都是按照太守大人的命令做事罷了,說到底還是太守大人的那措施規章非常有效。說起來,咱們太守大人可真是神了,任何事情都能夠提前料到,實在是讓人難以置信,我有時候幾乎懷疑太守大人會未蔔先知。”
劉子明立刻重重點了點頭,表示深以為然,說道:“是啊!太守大人一到這範陽郡,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為陛下征伐高句麗失敗之後的事情準備。說實話,一直以來我雖然不同意陛下征伐高句麗,但從未想過我們大隋會輸。可是如今這疫病的出現,還有
最近從遼東傳來的消息,讓我開始懷疑大隋百萬大軍能否打赢高句麗。”
杜如晦神色複雜的接口道:“若說太守大人早就料到大隋兵敗,這或許還有迹可循,畢竟陛下早就說要禦駕親征,而太守大人或許是從陛下的性格判斷出,陛下因為剛愎自用,會嚴重影響衆将指揮打仗。可是這疫病之事太守大人都能夠提前預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劉子明歎了口氣,道:“不說了,太守大人創造的奇迹還少嗎?提前料到征伐大軍中出現疫病又算得了什麼。對了,你這一大早來找我,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杜如晦立刻神色一肅,說道:“的确有一件事情要和你商量一下。當初我下令是閉城一個月,再過幾天就到期了,我想閉城再延期一個月。”
劉子明眉頭微微一皺,說道:“杜大人認為還有疫情嗎?”
杜如晦點了點頭,“我今天一早接到幽州北平郡消息,有大量的士兵從高句麗逃來,一天之内就有數萬人,他們中很多人都感染了疫病,有士兵說,隋軍在高句麗大敗。”
劉子明大吃一驚,失聲道:“陛下帶領百萬大軍真的敗給高麗人了嗎?”
杜如晦苦笑道:“是不是真的如太守大人所預料的那樣敗了,我還不知道,但疫病爆發,士兵大量逃亡,估計前景不妙。”
就在這時,有人在門口禀報:“兩位大人,遼東有消息來了。”
杜如晦連忙起身,向郡衙外走去,劉子明也跟了出去,隻見台階前站着一名沈果兒屬下的探子,他見杜如晦和劉子明出來,連忙單膝跪下施禮道:“卑職是沈統領麾下探子,從高句麗遼東城一路南下而來,特意向兩位大人禀報遼東戰報。”
“遼東情況如何?”劉子明搶先急聲問道。
“遼東城被太守大人派去的單雄信将軍帶領小隊以火藥炸開城牆,隋軍終于攻下了遼東城,但派去追逐高句
麗逃走大軍的王仁恭大将軍慘遭高句麗人埋伏,損失慘重,陛下斬殺王仁恭,強行命令九路大軍繼續進軍,不料宇文述帶領主力在薩水大敗,三十萬軍逃亡殆盡,僅一萬餘人回營,其他各路大軍也出現大量逃兵,後方民夫因為疫病死傷慘重,糧草供應不上,皇帝已下旨班師!”
……
……
大業六年,大隋皇帝楊廣所發動的第一次高麗戰争以一種虎頭蛇尾似的方式結束了。
在軍心已失,士氣低迷,且軍中出現疫病,糧草供應出現問題的情況下,楊廣強行命令九支大軍,共八十餘萬人渡過鴨渌水向高麗都城平壤進發。
宇文述帶領三十萬主力,在渡薩水時,因為糧食斷絕,而不得不倉惶撤軍,淵太祚派騎兵一路尾随偷襲,剛開始宇文述還應對有方,不露破綻,可惜隋軍軍心已經瓦解,大軍最終潰敗,士兵們各自逃生,三十萬大軍逃回隻有萬餘人,另外八路大軍得到消息之後,也慌忙撤軍,同樣造成了不同程度的潰敗。
而在這個時候,軍中的疫病終于徹底爆發,病死者十之三四,楊廣在無比震怒後,最終也無可奈何,将宇文述拘押,下旨班師,結束了第一次高麗戰争。
耗時四年半準備,幾乎耗盡了大半國力,死亡數百萬人的戰争,若不算秦安公王君臨帶領的水路大軍占領的大半安南郡,最後僅僅隻占據了遼水東岸的遼東城,就這樣近乎草率地匆匆結束了。
一百萬大軍出征高麗,最後撤回到幽州涿郡時,隻剩下四十多萬,損失了六十餘萬人,至于民夫病死的更是多達一百多萬人。
這是一筆難以算清的糊塗帳,多少人戰死、多少人逃亡、多少人病死,誰也說不清楚,但結局卻是明擺着,不能因為占領遼東城和半個安南郡便可改變。
總之,大隋皇帝陛下,帶領百萬隋軍東征高麗算是失敗了,而且敗得很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