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楊廣即使身為天子,也沒有辦法阻止那些糧商漲價,他已經下旨将二十幾個大糧商斬下人頭,可惜這些大糧商也隻不過是各大門閥世家,或者各大貴族推在前面的人而已,糧食依然越來越貴,糧店卻越來越少。
顯然殺人是不能解決問題的…………楊廣覺得自己在這件事情上很無力,很無能。自從遼東慘敗而歸之後,他原本變态的、極端的自信已經蕩然無存,已經開始懷疑自己的能力。
打高句麗将國庫耗費一空,戰死的或者消失的數十萬隋軍撫恤金都沒得發放,軍隊士氣降到了谷底,各地反賊不斷,雖然夏稅已經收了上來,但比往年少了近半之多,天下各郡稅收唯一沒有少,反而變多是範陽郡。
但即使是這樣,楊廣依然從夏稅中拿出兩百萬兩銀子放在了個人的天子内庫中,而且下旨這些錢是不能動的,這是他開始積攢第二次征伐高句麗要用的。
所以得知範陽郡不但鹽稅比以往增加很多,農稅和商稅也增加了四十多萬兩銀子之後,楊廣感歎了良久,将各郡太守不知道罵了多少句廢物。同時也感歎王君臨的神通廣大,也更加相信王君臨或許想當一方枭雄,但絕沒有謀反想當皇帝的念頭。
眼下已經不同于往日,楊廣對一些事情的标準已經不知不覺中降低,如王君臨這樣能幹的臣子,隻要不謀反,而且能夠給自己做很多事情,他都可以容忍了。但換句話說,他不容忍還能怎麼樣呢?按照皇後和宇文述暗示勸說的那樣,趁着這次王君臨進京,将他殺了?
楊廣坐在龍椅上想自己的事情,對朝堂上的紛擾充耳不聞,自王君臨捷報傳來之後,朝中拉幫結派之勢越來越激烈。楊廣也終于隐隐有所察覺,這才想起還有比高句麗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打壓能夠威脅到他江山的門閥世家。
“陛下,救災糧食不至,河東定會餓殍盈野
,易子而食的慘劇将會重新上演。”聞喜裴氏便在河東,所以裴世矩對于救災糧食非常上心,此時再次鄭重說道。
河北、河東、關中和京畿中原等地的官府能夠動的糧食已經被調運一空,隻有緊急從淮南和江南之地調運,就連府軍的軍糧都撥過來了一部分,隻可惜遠水解不了近渴,這場災難誰都想不到,在莊稼揚花之時最需要水的時候,河東老天偏偏兩個月之内再沒有下一滴雨,田地裡的天苗眼看就要有收成了,本來收成的就不多,關中一帶又迎來一場蝗災,到最後一粒糧食都沒有收到。
秋末冬初青黃接不上這是要命的災害,再加上河東在數年前經曆楊諒和高颍先後謀反之亂,農戶家裡底子薄,家家戶戶都沒有存糧,所以災害來的猛烈而迅,而朝廷也沒有多餘的錢糧,所以一下子将大隋朝朝野弄了個措手不及。
其實解決這事說來也簡單,隻要朝廷能夠拿得出錢,用錢賣糧,非受災區的大豪商、大糧紳自會主動将糧食運到災區和官府進行交割。但問題是朝廷如今也沒錢了。而即使是朝廷和天子也不能用武力強行逼迫這些大戶和豪商無償貢獻自己的糧食。因為最大的大戶是各個門閥世家,楊廣若是以武力逼着這些人拿錢拿糧,恐怕大隋江山立刻就要分崩離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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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一萬多隋軍俘虜,從範陽郡往洛陽城,硬是走了近一個月時間,等快到洛陽時,已經到了十月底。
農曆十月底已經是冬天,暮時慘淡地日頭從遙遠地蒼山那邊透了過來,因為中原大地今冬第一場雪落了下來,所以天氣已經十分寒冷,四野裡地民宅一片白淨,那是雪。
雲層漸漸地厚了,将慘淡地日頭直接吞噬進了陰暗之中,風也漸漸大了起來,卷着地面地積雪在空中飛舞着,又有雪自天上降落,來自不同地方、不同顔色地雪花憑
借着風地力量糾纏在了一起,在壓抑地空氣中歪曲地扭動頭,展現着不同層次地白與寒冷。
風雪再起,趕路地人們苦不堪言,紛紛尋找着就近地村舍或是客棧歇息,夏秋以來河東一帶旱災,然後關中又是蝗災,而入冬以來,黃河以北卻已經落了好幾次雪,雖說瑞雪兆豐年,但那也是明年的事情,對于河東災民來說,卻是不知道這個冬天要凍死多少人。
今天這場雪不是黃河以北,而是黃河南面中原大地,雪落地倒是不小,這要是對于盛世天下,百姓們至少都有栖身之處,除了大街上極少數的乞丐之外,凍死的可能性是很小的,然而眼下大隋已經亂了,不知有多少流民在這中原一帶,有多少人連栖身之處都沒有,所以這場大雪之後,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凍死在路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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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長平郡,過了長平郡便到了大隋京城洛陽地境,因為靠近京城,算得上是天子腳下,所以當地山匪和水匪算是比較少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在這大雪地天裡,才有那些行路地旅客們敢在路上行走着,隻是匪禍雖然不多,可老天爺卻是太不給面子,用了五六年時間,死了不知多少百姓,終于修建好的大運河和黃河雖未徹底被凍封航,卻也沒有多少人願意頂着如此嚴寒往京都地方行走。
除了從範陽郡而來的那近兩萬人,因為朝廷已經定下了獻俘儀式的時間,也因為王君臨在從範陽郡出發之前,從京城傳來急信――靠山王楊林和長孫晟雙雙病逝。
因為聶小雨不再身邊,王君臨不知道在原本曆史上,這兩位對自己頗多照顧的長輩是何時死的,但在自己要去洛陽之前突然病逝,這在他心中蒙上了一層陰影。
因為若是自己找個借口不去洛陽,而長孫晟和楊林突然病逝,于情于理,王君臨都要去京中上門吊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