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城門。
城牆上還殘留着上一次戰争過後的痕迹,但在戰争結束之後,沐淵白便讓匠人對城牆進行緊急修複,斷壁殘垣早已被修複好,隻不過城牆上還有些脫落的石塊兒沒有被完全補上。
安以繡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行動上也頗為不便,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扶着石梯旁的牆壁,一步步踏上城牆。
她站在城牆之上,暗六站在她身後看着。
她身穿一件淺褐色印花黃玫瑰紋樣蜀錦雞心領斜襟變色長袍,逶迤拖地丁香色彈墨洋绉裙,身披深青色毛絨兔領披風。
倘若不是秋風吹過,卷起她披風一角,隻怕暗六會覺得閻王站在這裡就是一副靜谧的風景畫。
安以繡靠近城牆邊緣,伸手扶在石壁上,修建城牆用的是比較粗粝的石頭,甚至石頭沒有被磨平,還有些小小尖銳的部分突出,隻覺得皮膚被刺得生疼。
登高望遠。
北魏的十萬兵馬如果過來,定然是要從北平後城門而來,如今現在北平後城門隻能看到一望無際的土地,不過北平地勢比較高,從北平後城門來看,算是易守難攻。
“衛十二。”安以繡輕喚了一聲。
衛十二上前一步,站在她身後:“王妃。”
“如今北平還有多少震天雷?”
“上次主子和西涼士兵對陣用了一大半,還剩下一小半,大約有500來個。”安以繡眸色漸深:“隻剩500來個了嗎?北魏這次有10萬兵馬,雖然不确定他們就是要來進攻北平,但至少要把準備工作做好,500來個震天雷,着實太少了,立刻給齊武陵傳話,問問他那邊能不能再運些
震天雷過來。”
震天雷一直是由齊武陵負責,上次送來北平的震天雷就是齊武陵所送,隻是這次是她失算了,當初從白府離開之時就應該問問齊武陵震天雷一事,奈何她急着趕回北平,倒把這件事給忘到了身後。
“是!”
衛十二回答之後,先一步離開,前去和齊武陵聯系。
見衛十二離開,安以繡把頭轉向暗六詢問:“暗六,懸命閣那邊可有收到北皇傳來的書信?”
暗六搖頭:“屬下一直在城門口守着,暫時不太明白這件事,不過暗組并沒有傳來消息,應該是北皇那邊還沒有回複。”
“我不要這種模棱兩可的答案,回去問一下,之後告訴我一個确定的消息。”
墨子鲮到底有沒有回信,這件事非常重要,畢竟墨子鲮的回信就代表了他對這件事的态度,也能從中看出他到底是不是要進攻北平。
安以繡收回視線,照理說,信件發出去幾天,墨子鲮不應該到這個時候還沒有回信,也不退兵,她總覺得心中有些惶惶,難道,北平真的要和北魏一戰麼?
北平皇宮。
李公公站在墨子鲮身後,看着皇上靠在龍椅上愁眉莫展,視線不自覺的瞟到皇上面前的一封信箋上。
這信箋就是一張薄薄的紙,上面寫了不少字,但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退兵二字。
看到落款是安以繡三個字,李公公瞳孔微縮。
這是北平王妃給皇上的信箋?難怪皇上一直盯着這信箋發呆,感覺皇上都沒心思處理奏折了。
墨子鲮五官輪廓分明,薄唇緊緊抿起,似乎在為一些事情煩惱。
“皇上……”
見墨子鲮久久沒有動靜,李公公大着膽子喚了一聲。
墨子鲮将視線從那份信箋上收回來,睨了李公公一眼:“何事?”
“皇上,您已經盯着這張信箋看了半個時辰了……”李公公說完這話,有些膽戰心驚,他知道他伺候的這個皇上性子有些喜怒無常,說不定哪一句話就把皇上惹怒了,得掉腦袋,但是,一直讓皇上這般也不是啥辦法,畢竟皇上是北魏人的皇上,關乎着天下
蒼生,哪兒能為一個北平王妃而動了心神呢?
墨子鲮沒有回話,但從他皺起的眉頭來看,可以看出他此刻心中不悅,似乎是覺得李公公打擾了他什麼。
李公公急忙忙跪在地上:“皇上,奴才……”
“滾下去!”墨子鲮冰冷的聲音帶了幾分怒氣,但在李公公聽來,這聲音很是悅耳,至少皇上沒有說,“把他拖下去斬了。”
李公公在地上趴着,沖墨子鲮磕了幾個頭,這才面對着墨子鲮,慢慢的退了下去。
殿内還有些其他的宮女太監,見着皇上發怒,不由也将一顆心提了起來,生怕皇上将一腔怒氣發洩到他們身上,但好在,等來的是一句:“都退下!”
聽到此話,宮女太監排成兩行,整齊有序的退了下去。
最後一個退出去的小太監還頗有眼力見兒的将宮殿的門給墨子鲮關上,做完這一切才長舒了一口氣。
一時之間,宮殿内空無一人,室内無比安靜,墨子鲮甚至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與呼吸聲。
不自覺的,他又把視線落到那份信箋上。
伸手覆在信箋上,手指移到安以繡的名字上停留片刻,最終眼神定在請求退兵一行字上,眸色漸深。
退兵?
既然已經發兵,斷然沒有再退的道理,這次他是要讓她失望了。
想到這裡,他拿起那張信箋,薄薄一張紙在他手中,因為被他拿了起來,信箋有些微的顫動。
他将視線落到一旁燃燒的燭火上,最終将手中的信箋移至燭火上方,将信箋的一端挨上燭火的火舌,看到火舌蔓延到信箋一角。很快,火舌便将信箋吞并了大半,信箋挨上火焰的地方先是彎曲成煙灰色,最終變成一團團的灰燼落在桌上,宮殿的窗戶并沒有關嚴,還有絲絲冷風吹進來,将金絲桌上的灰燼吹起卷落到地上,最後不知
飄到哪兒去。墨子鲮彈了彈手指,并且伸腳碾了碾地上的那些灰燼,在心中喟歎一句:他自始自終并沒有收到過什麼退兵令,一切都是那個将軍自作主張,等北平被攻下,他會懲罰那個将軍,讓繡兒消消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