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什麼,周夢這事皇後你不必放在心上,也不用去理她,過幾日她自會好起來。”
周皇後聞言,将信将疑的看了眼瑞帝而後說道“也是,她一個小女孩子前段時間天天跟着皇上後面跑,或許是累着了也不一定。”
“她懂得些經商,朕将她帶着是想她給朕些建議。那蔡元明自稱是那白雲老頭的弟子,周夢也與那白雲老頭有些淵源。”
瑞帝難得與周皇後解釋了一番。
“妾是怕到時候又有什麼歪話傳出來,妾到是沒什麼,隻是怕周夢那丫頭承受不了。這丫頭先前機靈活現的,現在看着像根木頭。”
周皇後說道。
“像根木頭的好,伶俐善辯的人總是招人厭。她若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把她放在皇後你身邊,朕也是不放心的。人啊,還是多些厚重之氣的好,太輕浮了福薄。”
瑞帝見周皇後這樣說,便把她的話當作真話來聽。
“皇上說什麼都是有理的。”周皇後笑道。
“說到這裡,朕倒是想起來了。那蔡元明說蜀州可以投降歸複我大瑞,但需要用蜀人治蜀,皇後可知?”
瑞帝說道。
“周夢這丫頭回來就失魂落魄的,問三句答一句的,妾哪裡曉得。”周皇後說道,而後想了想又問道:“皇上怎麼想?”
“朕正為此事煩着呢。”
瑞帝說道,他這幾日比周夢好不了多少,一直為那本秘書上的谶語所困擾,不過他也不好與周皇後讨論此事,也唯獨此事不能與周皇後來商議,所以便把蜀州的事推了出來。
“原來皇上在為此事煩惱,何不問下朝臣們的意見呢?”周皇後說道。
“那蔡元明是秘密而來,這事要是拿到朝堂上去議,蜀州怕是很快就知道了。再說了這人多嘴雜,讓朝臣去議,指不定又生出什麼事呢,不議也罷。”瑞帝沉默了會才說道。
“知道了更好,讓他們窩裡鬥去。”周皇後不以為然的說道,不過話已出口便知自己失言,随後又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說道“皇上覺得那個蔡元明的提議還是有些可行的?”。
“朕已查過那蔡元明,一直是現在蜀州之主張少俠的老師,并且這個張少俠對他還十分信任。這蔡元明又是那白雲老頭的弟子,到底與朕有些淵源。再者不動幹戈就能收回蜀州,這樣的事任誰也動心。”瑞帝歎息了一聲說道。
那個蔡元明能說動張少俠,一是張少俠信任蔡元明,二是張少俠好對付,這對瑞朝都是有利的。
若是這事傳到蜀州,蜀州的那些強硬派能夠迅速的解決張少俠,然後拒死抵抗,誓死不降,那麼攻下蜀州的代價肯定是慘烈的。
“那皇上在擔憂什麼?”周皇後問道。
“若是蜀州那邊生變,撕毀盟約,或是這隻是蜀州那邊的緩兵之計,那麼朕豈不是錯過了收複蜀州最好的時機。”
瑞帝說道,他現在真的是有點左右為難,即怕拒絕此事蜀州誓死抵抗,又怕錯過最佳時機,偏偏這事他又找不到合适的人來商議。
周皇後聽了瑞帝之言,也沉默不語,拿不出什麼主意來,想了半晌,才說道“皇上既然這麼難以決定,不如去找下無慧老和尚,讓他給算算。”
“他?”瑞帝見周皇後再次提無慧老和尚,仍舊冷笑了一聲說道:“他現在隻顧着自己安好,早就沒了擔當了。”
周皇後見瑞帝如是說隻得勉強笑了笑。
瑞帝見周皇後面色尴尬,于是又緩和了下語氣說道:“若國之大事若都要去找人占測,那還要朕做甚?他不說也好,說了指不定更添煩惱。”
瑞帝說到這裡,又想起了那本困擾了他許久的那本秘書。
瑞帝曾得益于那本秘書,可是随後他卻一直被那本秘書所困擾,即怕那秘書所言成真,又希望那秘書所言是假的,隻要有一點風吹草動,他又懼又煩,寝食難安,隻願自己沒見過那本秘書。
“如此說來,竟真有些左右為難,這蔡元明還不如不來,如此咱們便可一心攻下蜀州,不作他想。”周皇後說道。
“又何嘗不是呢,前幾日遊靖來報他已經與蜀軍交上手了,倒是有些小勝。朕相信,最多兩年,這蜀州也是攻得下的。那蜀州張少俠秘派人來談,隻怕也是為此。”
瑞帝說道。
“皇上,您啊暫且不要再想這事了,有些事越想就越沒頭緒,這馬上就過年了,這事又急不得一時,幹脆這事您就放一放,反正咱們大軍已經開發了就先僅那邊打着,隻要前線咱們占優勢,就不怕他們不讓步。”
周皇後笑道。
“朕也是這樣想的,所以這幾日不就把那蔡元明涼在一邊了。”瑞帝笑了笑說道,說到這裡瑞帝又起身說到:“好了,朕與皇後說了會話,煩悶之情也消散了許多,該走了。”
“這麼晚了,皇上還要去哪裡?”周皇後殷殷的望着瑞帝說道。
“剛剛與皇後說話的時候,朕想起了一個人。”瑞帝說道。
“可是皇上在外面遇到了個美人?”周皇後半笑着說道。
“皇後放心,不管什麼美人都比不上你!”瑞帝看着周皇後笑道。
“哦,可真有美人?”周皇後聞言故做驚奇。
瑞帝一邊起身一邊說道:“李如誨,這些日子倒把他給忙忘了,朕去瞧瞧他把朕的律法改的怎麼樣了。”
……
李如誨的房間裡燈火透明,他放下手中的筆,長長的伸了一個懶腰,而後又拿起改好的律法,細讀起來,臉上不時的浮現出自滿意得的表情。
瑞帝來時看到的正是這情景,不由得說道“看來你改得差不多了。”
李如誨正自看得主神,突然聽到瑞帝的話音,不由得吓了一跳,神色也跟着晦暗了起來說道“皇上真是急不可耐,看來老頭我是過不了年了。”
瑞帝聞言也隻是笑笑,而後走到李如誨對面順手拿起一本律法随意的翻了幾頁,便又放下說道“果然心思細密,計謀也不比劉銘差,可惜啊你不能為朕所用,若不然朕還真不舍得你。”
李如誨聞言半晌才冷笑道“老頭我以前總是怨自己沒劉銘那麼好的運氣,現在倒是慶幸了,至少老頭比他多活幾年。”
若是在以前,瑞帝聽了李如誨這番話,心中定然會很不自在,不過自從那日蔡元明的那句“在其位,謀其政後”,他心中便坦然多了,瑞帝堅信自己所作所為是正确的。
因此瑞帝也隻是笑着說道“是啊,這世上之事,總有許多預料不到的事情。”
李如誨見瑞帝并不惱他,反而感歎一句,想起自己半生艱辛,半生經營,到頭來所謀之事還遙不可及,自己反在這裡幫瑞帝改這律法來對付将來像他這樣的人,不由得可悲又可笑,長歎了幾聲。
“朕原以為蜀州那邊會想着為了那張正一報仇,與我瑞朝死戰倒底,卻也沒想着那張正一的兒子竟然派人來說要投降。這也是朕怎麼也想不到的事啊。”
李如誨本自在心中感吧,卻不想瑞帝又順着說出這翻話來,方才略猜到瑞帝此來的目的,隻是笑着說道:“那恭喜皇上了。”
瑞帝看了眼李如誨一眼笑道“你也不用擠兌朕,你們這些讀書人總是喜歡心口不一。”
李如誨見瑞帝這情形,也就笑道“定是朝中的哪位讀書人又惹皇上生氣,皇上又何苦将這氣散到我這個将死的老頭身上。”
“朕也時也是弄不懂你們這些讀書人,有時候看着膽小怕事凡事得過且過,可是一轉眼又像吃錯了藥似的,恨得朕......”
瑞帝說到這裡,便在鼻子的哼了兩聲,才又接着說道“暗地裡說朕嚴苛,可隻要朕稍假辭色,他們倒是登鼻子上臉了!”
蜀州之事,雖不适宜在朝堂上議論,但若是放在之前,瑞帝一定會同幾個心腹之臣定下主意,而後隻在朝堂上走過過場。
可是如今的瑞帝卻發現自己已沒什麼心腹之臣,以前也會找翰林院的人來商量,可是前些日子大學士劉仁山的表現确實讓他太失望了。
再者,瑞帝又暗想這找劉仁山他們能商量出什麼好主意還好,若是劉仁山又是吃錯了藥,給與他的意見相左,那就麻煩來了。
瑞帝不禁感歎到這商量事情還是與武将商量的好,有什麼說什麼,定了就執行,這讀書人不僅個個彎彎繞繞的,還都有自己主意!
李如誨見瑞帝如此,呵呵的笑了兩聲并不言語。
“張正一的兒子張少俠可以來京城,但是他們想效仿漢初的時候,一切政務都由他們自己說了算。”
瑞帝也不再與李如誨拐彎抹角,直接說道。
“後來,那些屬國的國主也名存實亡了。”李如誨說道。
“過了好幾代,還鬧出了一個七國之亂。朕可不想給朕的子孫留下尾巴。”瑞帝說道。
“政務由他們說了算,軍務可得由皇上說了算。皇上再多施于恩惠,對于那些心懷異心的暗中打壓分化,不幾年蜀州便唾手可得。”
李如誨想了想說道。
“駐軍?”瑞帝想半晌才說道“怕是他們不肯的。”
“肯不肯得談了才知道,是皇上怕再鬧出第二個張正一吧。”
李如誨見瑞帝想了半天竟說出這樣一句吞吐的話來,不由得冷笑着說道。
“大軍開出,隻得一個張少俠,怕是朝臣們又要說朕勞民傷财,視戰事如兒戲。若是以後再出現什麼反複,朝臣們怕是又要笑朕昏庸了,做出了那樣荒唐的決策。”
瑞帝說到。
“沒想到以前殺伐果決的皇上,如今也會前怕狠後怕虎,看來皇上也是老了。”李如誨冷笑到。
瑞帝聽了李如誨的一席話又怒又驚,怒的是李如誨竟然說他老了,驚得是他仿佛是真的老了,若不然總會為此事思前想後。
若放在從前,要戰要和,瑞帝都是信心滿滿,收放自如,哪像現在這樣子。
瑞帝心中這樣想,不由得驚出一聲冷汗,不過仍是哼了一聲說道
“還不是那些朝臣們越來越刁鑽。以前朕領兵四處征伐之時,有什事都同心協力,朕有什麼沒算計到的,自會有人幫朕算計到,就算真有了什麼失誤,也都是盡力補救。”
“現在可好,他們這些人不管事也就罷了,還都等着看朕的笑話。朕每日累死累活像個奴才,那些大臣們倒是像個主子了。朕稍有不如他們的意或是有些差錯的,他們便打着忠心的名譽叽叽歪歪!”
李如誨聽了瑞帝的話隻是冷笑一聲說道:“自己搶着把所有的事情都做了,到頭來卻反怪臣子們不作為,好沒道理。”
瑞帝原本心情就有些苦悶,本是來看李如誨看他有什麼想法,卻沒想到句句被李如誨頂撞,此時聽到李如誨這樣說,氣惱之極卻又沒辦法反駁,隻得憤然起身向牢外走去,走到門口猶自氣不過回頭對李如誨說道“朕早晚殺了你這死老頭!”
李如誨見瑞帝如此,隻是笑笑,就又拿起他所改的律法看起來,還沒看完一頁就又聽到瑞帝問道
“朕本是擔心朕的子孫不如朕勤勉,所以在律法上做了規定,朕今可從翰林陸院挑些人,也不必在意什麼品級,隻要能夠機靈就可,幫助整理湊書,必要時也可以給朕出些主意。”
“朕在時也就罷了,可若是朕不在了,朕的子孫性情稍弱些,會不會發生像漢武帝設立的内朝那樣,朝政被這些人把持。”
李如誨見瑞帝去而複返,問出這個問題,不由得又是好笑又是可歎,心想這皇帝做到瑞帝這份上,也是不容易的了,于是也不言,隻是将寫着相關事宜的那本律法尋出來遞給瑞帝。
瑞帝原本盛怒而去,可一走出诏獄,冷風一吹,人也清醒過來,反而又開始愁這件事,心想那李如誨雖然說話尖刻些,但也事事切中要害,于是又折返回來了。
瑞帝翻開李如誨所指的地方,将他所改看過,細細的想了一會兒,眉目舒展笑道:“果然還是讀書人最了解讀書人,你這老頭也夠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