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請先生來，先生為何要敷衍朕，若不能預測，那麼令師又為何被世人稱為活神仙。”
蔡元明聽到瑞帝的疑問笑了笑說道“所有的預測都是基于現在的因，據道的規則進行推演，有人隻能推演到十步以後，有人能推到百步以後，家師能看的更遠而已，這個政令小民所看百年内無甚惡果，百年之後，滄海桑田，誰又知道會發生什麼事？理無常是，事無常非。今日之是，千百年後未必是是；今日之非，千百年後，又未必是非。更何況禍福、是非原本就是相互轉化的，誰又能看得真切，說得明白。”
瑞帝聽了蔡元明的話，沉默了半晌才說道“先生的意思是千百年後，朕還真的要随擔這個政令的反噬了。”
蔡元明沉默以對。
“可朕能如何做，先生這前講的以文明強我中原，可是你說的這文明若沒有朝廷主導，全都像先生這樣閑雲野鶴，如何能讓四方蠻夷知我中原瑰寶！”
蔡元明聽罷，想了想，點頭說道“皇上說得極是，小民佩服。隻是一點，文明最終是要靠武力來保護的，沒有武力保護的文明有時候真的經不起任何風隻草動。”
蔡元明的這句話讓周夢聽了心中感慨萬千，曾經擁有偉大文明的國家突然被人發現是一頭紙老虎，從而引發了列強的争奪。
“朕已想到，隻是這武力太強，終究不是什麼好事，必須有所控制。”瑞帝說道。
蔡元明聞言，也不再言語。
“朕知道，你心中定是在腹诽朕，說朕自私。可是你讓朕怎麼辦，強兵的結果大家都看到了，文官至多是貪些錢财，可是武将要是強了，那貪的可是朕的江山！強兵的這條路既然已經被證明是錯了，朕不能知錯再犯，唯有這條路是可以走的，朕總得試試。”
瑞帝沉聲說道。
周夢聽了瑞帝的話，頓時也愣住了，雖然她對瑞帝一直都很佩服，可做為一個異世的來者，雖然周夢能理解剛剛蔡元明的話，但是做為一個知道中華文明曾經被科技封印，到底意難平。
然而剛剛瑞帝的這翻話，卻讓周夢震撼，當後來者通過書上的記載對曆史中的人物評頭論足之時，卻不知道，那些人卻在艱難中選擇，他們正在以血與淚獲得經驗，為後人試了無數的錯，一路蹒跚走來……
也正是因為有了他們的血與淚的教訓，才會讓後人紙上談兵。
由因推果難，由果找因總是極易的事。
“皇上所言甚是，是小民淺薄了。”蔡元明說道。
“嗯，對了先生不要辟谷了，還是身體重要，終日不吃，怎能行？”瑞帝見蔡元明如此，心情也好了起來。
“謝皇上關心，并非元明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家師說隻要抱魂守一，便能食天地靈氣。”蔡元明答道。
“哦，先生可以天地靈氣為食？”瑞帝問道。
“元明所知有限，所食靈氣極少，但能夠維持生命。”蔡元明答道。
“先生修仙，這世上可真有神仙？”瑞帝沉默了一會繼續問道。
“有無神仙，小民不知道，但或有長生之人。”
“何以見得。”
“經書記載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陰陽，呼**氣，壽同天地。”蔡元明答道。
“真真有其事，有其人，食天地精氣而生？”瑞帝問道。
“元明起初也是有些懷疑，隻是被師父罵了，方才懷懷疑自己的懷疑。”蔡元明說道。
“哦？令師有見過長生之人？”瑞帝突然來了精神。
“家師也未曾見過，但書上即有，那大概就是真有的，隻不過人受自己的五官閱曆所限，對于自己不了解的東西持懷疑的态度，認為未曾親眼所見的，不能證明的都是假的，就像乞丐隻知道饅頭、馊稀飯，若是告訴他富人家是可以吃燕窩的，他連燕窩是什麼都不知道，如何肯信？”蔡元明說道。
“哈哈，照先生所說，朕等對于上古真人來說都是乞丐了。”瑞帝笑道。
“不敢，皇上乃是上天之子，自是與我等凡人不同的。“蔡元明說道。
周夢聽到這裡突然想起莊子則陽上曾經記載的蝸牛之争，在蝸牛左觸角上的觸氏與右角上的蠻氏兩國常因土地而争戰，一場戰争也伏屍百萬。
蝸牛角上的戰争在人類看來是何等的可笑，然而如果真的有比人類更高的層次的生靈存在，人類的這一切又何異于觸氏和蠻氏的鬥争？
“哈哈，你們這些人都喜歡講些神秘飄渺的東西來禍患人心？依朕看這叫乞丐不知道有燕窩也好，知道了他又能怎麼樣？至多會遇到些賣假燕窩的人。”
瑞帝笑道。
“皇上所言極是，隻是皇上問起，元明不敢有所隐瞞。家師也曾告誡元明不要胡言亂語，怪力亂神。”蔡元明說道。
“哈哈白雲這老頭還是很厚道的，聖人不是也說過六合之外存而不論。”瑞帝說道。
……
從皇宮出來，時間還早，瑞帝找蔡元明也隻是求個内心安慰，如今求到，但也沒有再為難他。
周夢與蔡元明對望一眼，拱手相别。
周夢聽了蔡元明與瑞帝的對話，無事時，也試着辟谷，然而總是差點餓暈，大概是做不到蔡元明所說的抱魂守一吧，也就作罷。
如此又是一年春夏，虎頭仍住在宮中，瑞帝并未有讓他出去開府的打算，大臣們猜這是瑞帝要親自當虎頭的老師了吧，當然虎頭沒有開府，也就沒辦法去培養自己的勢力。
有想法的大臣除了暗送秋波外，也就隻有聽瑞帝的話這一條路了。
事實上，無能怎麼樣，臣子們都要向瑞帝靠擾，隻有這樣，當他們被同僚攻擊時，瑞帝這個裁判才有可能偏向他們，而不是借機把他們趕出朝廷。
每一個臣子都習慣了盯住自己的同僚，而不再是皇帝。
至于四皇子李嘯炎自取妻後，似乎也無意于朝堂之争，更多的時間則是在嬌妻身上。
饒是如此，仍有人提出讓四皇子李嘯炎遷出燕京，提出這個建議一是揣摩瑞帝的意思，二是心向虎頭，當然也有為了社稷着想的。
隻要将四皇子李嘯炎調出京城，就不會再有大的争論甚至是戰争了。
瑞帝收到奏書有些猶豫，将四皇子調出京城算然就安靜了，可是在吸取了太子的教育失敗後，瑞帝還是想再磨一磨虎頭。
正在猶豫之時，劉葉葉産子了，于是此事便作罷。
再加上方成和齊修平主導的經書注解的編撰已成，經過瑞帝的查閱後，瑞帝很為滿意，便下令印成冊，發放天下學子，以後科考皆考經書，答案以官方注解為準。
然而這本已也引起了不少争論，許多人對經書的注解并不滿意，認為是曲解了聖人之意。
瑞帝也收到了一封來自民間的長長的反對信，信得主人是前大學士趙理的弟子王質。
此時瑞帝才又想起此人。
想了許久，瑞帝一紙調令，便把王質調入内閣了。
于是進入内閣的王質與方成、齊修平進行了一場激烈的辯論。
……
“皇上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對這經書的注釋不滿，所以才叫了王質來與咱們對擂？”齊修平忍不住私下與方成說道。
“好事，咱們還真需要一個王質。”方成語帶嘲諷的說道。
“好事？”齊修平有些不解。
“皇上是什麼性子的人，總麼可能朝中的事由咱倆說了算，這時間一長，咱們可不危險了？如今王質時常與咱們唱反調，也算是救了咱們的命呢。”方成說道。
“你是說皇上不願看到咱們獨在，所以才将王質召到朝堂中的。”齊修平說道。
“是啊，皇上最拿手的就是平衡之術，咱們也就與王質作作戲得了。皇上将王質召回來，是需要這樣一個人，可不一定會聽他的建議，皇上最終會推行下去的。”
“就像上次有人建議将四皇子遷出京城，皇上不也沒同意。雖然誰都清楚皇上心中在想什麼，結果還不是找借口将四皇子留在京城中？”
“咱們的皇上啊，疑心重着呢，就算對小五殿下很是寵愛，又能如何？還是不能完全放心，隻有兩個都在，他才覺得自己是最安全的。”
方成說道。
“方兄高見，令修平佩服！”齊修平由衷的說道。
“什麼高見不高見的，隻是凡事多想一想而已。”
方成說道，内心卻想到‘哪有什麼高見，這就是他用生命總結出來的經驗而已，在戰戰兢兢中摸清了瑞帝的性子而已。
“哦說起四皇子，方大人覺得四皇子如何？”齊修平猶豫了會問道。
“皇家的事，可不是我等操心的，我等隻考慮替皇上把事辦好就行了，至于皇上選誰，那可不是我們能夠預料的，今日他喜歡小五殿下，明日說不定又意屬四殿下了，哪裡說得清？”
方成笑道。
“依方大人之言，這小五殿下也并非穩的了？”齊修平問道。
“皇上到現在也未再立太子，雖然不時有臣子提議，但皇上就是充耳不聞，雖說如此保護了小五殿下，可反過來說，又何嘗不是還未下定決心呢。”方成說到這裡，想了下又笑道“當然，這隻是你我間閑語，齊大人可千萬别亂說。”
“那當然！”齊修平說道。
最終，王質與方成、齊修平之間的戰鬥如方成所料，瑞帝還是将經書注釋推了下去。
天下學子，再也沒人去争論如何注解才最為妥帖，快快買來注解學習，以免耽擱科考才是正道。
而内閣中，有了王質這個平衡，瑞帝也明顯放心了，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瑞帝的心情也從未有過的舒暢。
對外，契丹皇帝雖然一直想着擺脫漢文明的影響，然而他在瑞朝的十幾年也不是白白待的，有些習慣、文化已融入了骨子，再加上日欲強大的瑞朝，終是讓他沒有說不的勇氣，跟着瑞帝有肉吃，這個選擇是很容易做的，否則此時的瑞朝也完全有能力扶持另一個皇帝起來。
最終，契丹皇帝能做的也就是在形式上比如服飾之類的保持契丹的傳統，其他的一切都是不知不覺中向漢文明靠攏。
朝中的事情由于新的制度的推行，很快就顯現出了優勢之處。
所有的事情都是内閣都理清楚了，簽了建議，才到瑞帝這來，這樣瑞帝也不用日日受文書之苦。
而且，為了争得内閣的席位，大臣們必需無條件的忠于皇帝，所以他們警惕的對象不再是皇帝而是自己的同僚，大臣們相互監督，不再隻是皇帝的一雙眼睛盯着所有的大臣。
同時内閣以文選取，讓天下貧苦學子有了更多跳龍門的機會，讓權力不再是隻掌握在少數貴族手中，而且那些靠本來進内閣的人處事效率更高。
天下的精英早已握在瑞帝手中，還擁有強大的軍隊，強大的官僚體系，穩定的政體，臣子們再也沒有時間窺視皇位。
瑞帝看到自己親手将他的帝國打造成了理想中的模樣，終于安心了，哪怕将來出一兩個不肖子孫，隻要這些都在，這個帝國仍然能夠正常運行的。
瑞帝終于可以睡一個安心覺了，他花了二十多年将自己的帝國打造成了自己想象中的樣子，他這一輩子的操勞也就值了。
皇子、公主們一天一天的長大，個個乖巧聽話，或許是因為太子和三皇子的教訓，皇子們的争位的心思都淡了許多。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國泰民安！
瑞帝也有更多的時候待在後宮，但還是很節制的，在永壽宮的時間總比其他後妃那裡的時間要多一些，周皇後也就無視瑞帝的某些變化，更何況她有了小五這個依靠。
這日，宮中六皇子李嘯真十三歲生日，其母妃鄧妃便央瑞帝一同給其慶生，瑞帝一向慈愛，而且六皇子一向機靈中帶着幾分純真，向來讨瑞帝喜歡，于是他想也沒想的答應了。
鄧妃見瑞帝答應了，很是高興，精心準備了一翻，做得都是瑞帝愛吃的，再加上六皇子乖巧，其樂融融。
“皇上，您喝杯茶，妾還準備了一場個特别的舞，包皇上喜歡。”飯後，鄧妃笑着對瑞帝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