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鹿考慮了很久,嘗試着再次求見朱儁,但孫策事先提醒過朱儁黑山軍賊性難改,不能太輕易松口,所以堅決不答應,後來幹脆扔下五鹿回洛陽去了。五鹿被逼得走投無路,隻好去求龔都。
見五鹿開口相求,龔都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他不知道五鹿怎麼會求到自己面前。他雖然在孫堅麾下為将幾個月,不久前還升了官,現在是偏将軍,但這隻是随例而已,并非積功升遷。在孫堅面前,他很少說話,沒什麼存在感。如今劃歸孫策指揮,也沒什麼特别之處。
龔都婉言拒絕,你還是去找别人吧,我幫不了你。
五鹿更急了,苦苦哀求,為當初的失禮表示歉意,并擡出了同為黃巾的身份。不提同屬黃巾還好,一提龔都更生氣,破口大罵。你們還知道你們是黃巾,我去和你們結盟,你們都不正眼看我一眼,讓我灰頭土臉的回來。青州黃巾準備和你們會師,被公孫瓒殺得血流成河,你們幹什麼了,你們和公孫瓒結盟。這時候跟我提黃巾之義了?
龔都性格一向溫和,此刻也是憋得太久了,突然發洩出來,着實威猛霸氣。看着五鹿被自己罵得體無完膚卻不敢吭聲,心中别提都痛快了。他忽然明白了,這是孫将軍給我報仇的機會啊。若非如此,五鹿怎麼可能求我。
罵完之後,龔都才有心情問起當時的情況,得知是郭嘉讓五鹿來的,他心裡有數了,卻依然不肯答應五鹿,隻是說,我幫你說說看,不一定有用,你别抱太大希望。
五鹿感激涕零。
龔都沒敢直接找孫策,先去求見郭嘉。郭嘉一看到他就笑了。
“出氣了?”
龔都大喜,連聲道謝,又說道:“多謝先生,這口氣我可是憋了很久了,今天總算出了。”
“不要謝我,這是将軍的安排。”郭嘉笑笑,幽幽地說道:“我們的将軍就是喜歡護短。聽說你被張燕冷落,氣得要去找張燕麻煩,好不容易才勸住。”
龔都感激不盡。他沒想到孫策會這麼在意他的感受,還特地找個機會讓他找回面子。他再三緻謝,又去見孫策。孫策早就知道郭嘉用意,順水推舟的安慰了龔都幾句。龔都出身黃巾,能力又一般,孫堅打心眼兒裡看不上他,對他一直很冷漠。龔都已經習慣了,突然被孫策如此重視,大有得遇知音之感。
回到大帳,他讓人叫來五鹿,很牛氣的說,行了,我向将軍求過情了,你去吧。
五鹿将信将疑,來見孫策。孫策果然換了态度,很客氣的請五鹿入座,又問起戰況。五鹿不敢怠慢,把這幾個月的形勢變化好好解說了一遍,最後懇請孫策向朱儁求情,派兵支援于毒、苦酋。
孫策扯過地圖看了好一會兒,很勉強地答應了。他告訴五鹿,眼下朱太尉正為勤王籌集兵力糧草,并不想節外生枝。用兵不僅會有傷亡,會有軍械的損耗,錢糧更是問題。人要吃,馬要嚼,這都是少不了的。戰馬平時可以放牧吃草,戰時吃的可是半糧半刍,甚至全是糧食,消耗驚人。陣亡的将士要撫恤,立功的将士要賞賜,這些錢從哪兒來,現在朱太尉正頭疼呢。你去求他,他未必肯答應你,你要有心理準備。
五鹿被孫策說得六神無主,心裡發慌,無法可想,隻得唯唯喏喏的答應了。
孫策帶着五鹿去見朱儁,來到太尉府,讓五鹿在外面等着,他進去見朱儁。
朱儁也正在着急,看到孫策,顧不是行禮客套,直接問起了與五鹿交流的情況。孫策把了解到的信息大緻說了一遍,最後說道:“朱公,袁紹也就罷了,反正指望不上,張楊首鼠兩端,依附袁紹,這卻不是什麼好現象,洛陽很危險。”
朱儁同意孫策的看法。張楊原本是何進的部下,後來又流寇上黨,又與袁紹聯合,再後來又接受董卓的任命,現在又與袁紹眉頭眼去,這人太不可靠了。本來還指望他一起去勤王,現在别說勤王,不被他偷襲洛陽已經不錯了。
“你有什麼的建議?”
“渡河攻擊河内,敲打敲打張楊。如果他識相,願意勤王,那就讓他保留半個河内。如果他執迷不悟,幹脆将他趕出河内,直接派人鎮守。”
朱儁沉吟良久。“那樣的話,就和袁紹面對面了。”
“公孫瓒還在冀州蠢蠢欲動,袁紹很難全力南進。隻要我們不咄咄逼人,他應該不會急着和朝廷撕破臉。就算他親自率領大軍南下,我們隻要堅守諸津,也足以拱衛洛陽。到時候他西南、東北兩線作戰,再加上黑山軍在他側翼騷擾,他疲于奔命,非常不利。”
朱儁考慮了一會兒,覺得這個方案可行。勤王固然很重要,可是如果洛陽不夠安全,迎天子回洛陽就是置他于險地,這是萬萬不可的。
朱儁接見了五鹿,狠狠的訓斥了張燕一番之後,很“勉強”地答應了出兵河内,打通于毒、苦酋撤退的路線。五鹿歡喜不禁,連夜趕回河内,向張燕彙報。
朱儁随即召集衆将議事,一聽要出征河内,諸将都有些畏難。一來行軍作戰是辛苦事,洛陽雖然物資貧瘠,沒什麼油水可撈,畢竟安逸啊,至少平時不用穿甲。秋老虎可厲害呢,穿着厚厚的甲胄、戰袍作戰,想想都冒汗;二來作戰難免有傷亡,現在洛陽人煙稀少,征兵很難,死一個就少一個。更重要的還有一點,去河内很可能會碰到袁紹。袁紹剛剛擊敗公孫瓒,威鎮河北,沒人願意和他碰面。
朱儁大怒,指着諸将說,平時你們一個比一個能耐,現在真要上陣了,都往後縮。你們眼裡還有我這個太尉嗎?不管是誰,都必須出征,否則以軍法從事。
諸将苦着臉,誰也不說話,以沉默對抗。
朱儁氣得要殺人,孫策站了起來,拱拱手。“太尉,我能說幾句嗎?”
“你說。”朱儁氣得臉紅脖子粗,越看這些将領越生氣,恨不得立刻把他們拖出去砍了。
“諸位,我說句不太好聽的啊,你們除了統兵征戰之外,還有什麼機會加官進爵?是通曉哪一部經書,還是能吟詩作賦?之所以坐在這裡,無非是想像朱公一樣用戰刀砍出一點功勞,告訴那些看不起我們的讀書人我們一樣可以封侯拜将,光宗耀祖。現在機會來了,勤王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功勞,隻要成功了,官升三級是妥妥的,增加幾個封君也不意外,以後就可以告老還鄉,解甲歸田了,有的是時間享受。這樣的好機會你們不抓住,你們還想什麼樣的機會,等你們家生個漂亮女兒,嫁進宮裡做皇後嗎?”
諸将一聽,怦然心動。對啊,打河内隻是小試牛刀,勤王才是重頭戲。這時候不能惹朱儁,要不然他就不帶我們玩了,反正他已經是太尉,食邑五千戶的錢唐侯,勤不勤王的關系不大,我們卻不同,這次錯過了,這輩子都别想遇到第二次。
“願聽太尉調遣,踏平河内。”諸将起身,慷慨激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