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弘、楊修趕到平輿時,孫策已經起程,他們撲了空。
楊弘很生氣,卻又無可奈何。他匆匆拜見張昭,補全了文書,又踏上追趕孫策的旅程。袁權沒有随行,她将袁耀托付給楊修。這讓楊弘更加郁悶,卻無話可說。他之前的所作所為對袁家造成了重大損失,袁權不信任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好在大軍的行軍速度并不快,在吳房棠谿亭,楊弘追上了孫策。他立刻求見,卻遲遲沒有得到答複,站在大營外,被初冬的風吹得渾身生寒,楊弘又急又氣,臉色發青,身體控制不住地發抖。
楊修也很不高興。他試圖闖營,可是在孔武有力的士卒面前,他根本沖不進去。他試圖和他們講道理,但親衛營的士卒隻有一句話:軍營之中,唯識将軍之命,就算有天子诏書也無不能擅入。楊修被堵得啞口無言,暗自發狠,待會兒見了孫策要好好罵他一頓。
三人站在營門外,眼看着太陽落山,眼看着大營裡炊煙袅袅,眼看着大營裡漸漸安靜,将士們各回帳篷休息,隻剩下當值的士卒提着燈籠,敲着銅鑼開始巡邏,才得到孫策讓他們的進營的命令。
營門一開,不等楊弘發作,楊修就氣沖沖地向中軍大帳奔去。剛跑了兩步,就被來迎接他們的郭援按住了。郭援沒好氣的瞪着楊修。“你沒從過軍,還沒讀過書嗎?軍中不得奔馳,否則以亂軍罪懲處,輕則二十軍棍,重則砍頭。”
“是嗎?”楊修正在氣頭上,哪裡會把一個衛士的話當回事,推開郭援就要往裡面闖。郭援被他推了踉跄,立足不穩,卻又不敢真的下令抓住楊修,隻得按着刀追了過去。楊弘見狀,報以冷笑,拉着袁耀就往裡走。袁耀掙脫了他的手,不緊不慢地向前,楊弘有些不耐煩,連連催促,袁耀卻是不理。楊弘無奈,隻得放慢腳步,等着袁耀。
楊修來到中軍大帳前,拔腿就要往裡沖,正在門前當值的典韋見狀,一個箭步搶了過去,手按在楊修肩膀上,腳下一絆,手輕輕一送,楊修就騰雲駕霧地飛了出去,轟隆一聲落地,摔了個四腳朝天。沒等他反應過來,兩個義從搶了過來,一左一右的按住了他。
典韋厲聲喝道:“營中奔馳,杖二十。擅闖中軍大帳,杖三十。立即執行!”
“喏!”兩個義從大聲應諾,将楊修拖到一旁,掀起下裳,露出光溜溜的屁股和大腿,掄起刀靶就要打。郭援趕來過來,吓得魂飛魄散,大聲叫道:“且慢,典都尉,這是楊公之子,不得魯莽。”
典韋根本不理他,頭一擺,兩個義從走了過來,攔住郭援,面色不善。郭援一見,頓時吓得寒毛倒豎。“我……我是追他的,不……不是故意違反軍令。”
典韋寒聲道:“他在營中奔馳,你可曾提醒?”
“提醒了。”
“可曾阻攔?”
“我攔了,沒攔住。”
“我試過他的身手,不過一書生耳。你沒攔住,說明平時訓練不嚴,或者故意縱容。依律,二十杖。”
郭援的臉抽搐了兩下,見典韋毫無通融之意,乖乖地解開戰袍,趴在地上。義從上前,掄起刀鞘就抽,随着一聲聲脆響,郭援的腰臀迅速見紅、出血,郭援卻咬着牙,哼都不敢哼一聲。
楊修見了,吓得面紅煞白,眼看着兩個義從打完郭援就要來揍他,連忙大叫:“孫伯符,我是弘家楊修,奉父命來陪伴外弟袁耀讀書……”
帳門一掀,孫策走了出來,目光一掃,蹲在楊修面前。你就是楊修楊德祖?”他伸長脖子,看了一眼楊修白花花的屁股和大腿,“噗哧”一聲笑了。“好白啊。”
“請将軍念我初犯,寬恕一回吧。”楊修臊得滿臉通紅,卻不得不陪着笑臉求情。真要挨五十杖,他不知道自己這條小命還能不能有保住。不管怎麼說,先把這一劫躲過去再說。
“那可不行。”孫策搖搖頭,雖然面帶微笑,卻毫無通融之意。“令行禁止,這是用兵的第一準則。今天為你破例,下次就有别人來求情。不好意思啊,請你忍一忍,待會兒打完了,我親自為你上藥謝罪。”他站了起來,對躍躍欲試的義從擺了擺手。“下手不要太重,真打死了,我可沒法向夫人交待。”
“嘿,孫伯符,你……”楊修大驚,正想理論,義從一刀鞘抽在他的屁股上,又脆又響。楊修疼得“嗷”的一聲叫了起來,拼命掙紮,奈何被義從摁得緊緊的,動彈不得,隻能扯着嗓子幹嚎。
楊弘遠遠地聽到楊修的慘叫,大吃一驚,剛想加快腳步,卻被袁耀拽住了。袁耀搖搖頭。“郡丞,孫将軍有意立威,你又何必自尋沒趣?比起德祖,他更想打的人是你啊。”
楊弘頓時覺得頭皮發麻,下意識地放慢腳步。一旁跟随的義從看在眼裡,有些惋惜地歎了一口氣。楊弘聽是真切,又驚又氣,卻不敢發作。等他走到中軍大帳前,楊修已經受刑完畢,腰臀和兩條大腿皮開肉綻,血肉模糊,楊修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不知生死。郭援也趴在地上,有人正給人清洗傷口,準備敷藥。
楊弘大吃一驚,趕到楊修面前。“德祖,德祖?”
“從叔,我……”楊修緊緊地閉着眼睛,咬牙切齒,拳頭握得緊緊的。“此仇不報,我楊修誓不為人。”
“行啦,屁股都打爛了,就别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孫策不以為然的拍拍手。“來人,把楊公子擡到我帳中去,給他療傷。”
楊弘大怒。“孫将軍,你還知道德祖是楊公之子?如此折辱,你想幹什麼?”
孫策收起笑容,冷冷地打量了楊弘兩眼。“楊公之子又怎麼了?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公子算個屁?軍中不得驅馳,這是古軍法,他不懂,你也不懂?你故意的吧?”
“你……你血口噴人!”
“行啦,我不管你是有意的還是故意的,反正該打的我一定會打,不管他是楊公子還是什麼公子。你來見我有什麼事?有事趕緊說,沒事趕緊走,我不喜歡你,也沒興趣接待你。”
“你……”楊弘氣得眦睚欲裂,惡狠狠的瞪了孫策一眼,從懷中抽出诏書,高高舉起,大聲說道:“我來傳诏,請孫将軍接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