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毗一躍而起,死死的盯着親衛騎士,臉色蒼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
一萬人沒圍住孫策,袁譚反而被孫策圍住了?
這怎麼可能?整個計劃中,孫策是最重要的目标,其他的都是附帶。隻要能擊殺孫策,袁譚就是最後的勝利者。孫堅有勇無謀,不值一提。他也沒有孫策的手段,搞不定孫策招攬的那些文臣武将,退守江南,做個太守就是他最好的結局。
為此,他安排一萬精銳來對付孫策,其中包括六千張強弩。為了确保萬無一失,袁譚又率領親衛騎趕去增援,總共一萬五千人,是袁譚麾下精銳的一半,孫策不足千人,就算能以一當十也不可能是這個結果啊。
如果眼前不是袁譚的親衛騎士,天天見面,辛毗險些懷疑這是孫策派的人細作冒充的。這個消息太意外了,讓他措手不及,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他起身離席,來回轉了兩圈,又回到親衛騎士面前。
“你把事情的經過重說一遍,要細,越細越好。”
騎士連連點頭,把經過詳細地說了一遍。他們剛出大營不久,就看到一些潰兵,從萬安亭方向而來。袁譚本以為是零星潰兵,後來發現應該在萬安亭設伏的強弩校尉也在撤退,這才知道是那個陣地全面崩潰了。随後他們就發現了追兵,是閻行率領的騎士,人很多,大概有一千。
辛毗擡起手,打斷了騎士,他已經聽明白了。意外出在閻行這千餘騎兵的出現上。那五千步卒是精銳不假,但他們對付騎兵的經驗有限,又将注意力集中在東側的孫策身上,沒留神背後會出現騎兵。突然遇襲,來不及變陣,一下子崩潰了。
關東兵應付騎兵的經驗少,再加上孫策幾次大戰都是用騎兵破陣,所有人都對騎兵有點恐慌,而孫策、郭嘉就将這種恐慌利用到了極點。昨天晚上閻行在營外騷擾,已經讓全營将士的情緒緊繃了一夜,現在又突襲得手,打破了他精心策劃的包圍圈。為什麼昨天沒提醒伏擊的将士小心閻行?辛毗懊惱不已。強弩是對付騎兵的利器,隻要準備充足,三千強弩足以重創這千餘騎士,根本不可能出現迅速崩潰這種局面。
辛毗用力拍打着額頭。他用力過猛,震動了傷口,傷口又隐隐作痛起來。他連忙放下手,來回轉了兩圈,看着天空不知什麼時候飄來的烏雲,一動不動。
他的心頭烏雲更多,已經是一片黑暗,看不到一點希望。
原本以為十拿九穩的計劃一開始就出現了重大意外,袁譚遇險,這仗還怎麼打?
辛毗呆呆的立着,冷汗一陣接着一陣,很快就浸濕了衣服。親衛騎士站在一旁,焦急的看着他。袁譚被圍,等着辛毗救命呢,辛毗這一言不發算怎麼回事?他等得着急,忍不住提醒了兩聲。
辛毗如夢初醒,歉然看了親衛騎士一眼,來回踱了兩步,說道:“你立刻回去,請使君想辦法撤回大營。我現在就調人接應,夾擊孫策。”
“喏。”親衛騎士甚至來不及聽辛毗說完就轉身沖了出去,跳上戰馬,急馳而去。
辛毗苦笑一聲,思索片刻,眼角不由自主的抽了一陣,回到案前,鋪開紙筆,草草寫了幾行字,撅起嘴,用力的吹,等墨差不多幹了,立刻疊好,塞進一隻青囊,填上封泥,拿起袁譚留在他這兒的刺史印,剛準備用,轉念一想,又放下了,改用自己的長史印,用力的蓋好,叫來侍者,讓他立刻送到任城。
辛毗随即又發布了三道命令:讓朱靈撥一萬人馬接應袁譚,同時守好前軍大營,務必不能讓孫堅突破他的防線,沖擊精銳盡出,已成空營的中軍;讓萬安亭東的五千精銳趕去接應袁譚;又派人通知馮楷,讓他分撥一萬人趕到萬安亭,參與圍攻孫策。
加上袁譚的五千人馬,辛毗一共調集了三萬人圍攻孫策。
做完這一切,辛毗重重地的仰在榻上,腦後傳來鑽心的疼痛,鮮血很快染紅了布枕,他卻無動于衷,看着青黑色的屋頂,一聲長歎。
“使君,我盡力了,能不能成功,全看天意。”
――
面對孫策麾下将士的嘲笑,袁譚氣得面紅如血,頭皮發麻,幾乎要将頭盔頂起。他強忍着策馬出陣,與孫策決一死戰的念頭,緊張的思索着對策,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為了讓自己不被憤怒所控制,袁譚睜大眼睛,掃視四周,極力分辨着自己面對的對手。眼前有孫策,有十餘侍衛騎士,這些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騎士,不管是甲胄還是戰馬,都被其他騎士好很多,神情氣質也各有不同,武器不是統一的千軍破,有不少人用矛,是個人特征明顯的武器。
這些應該就是孫策擊破文醜的騎士,人數最多,卻最為精銳,個個是百裡挑一的勇士。
此外還有馬超率領的兩百騎,這些人精神亢奮,但不少人聲音沙啞,身上還有傷,備馬數量不多,看起來是剛剛經過一場惡戰,體力不足,應該是孫策的義從騎,人數多一些,卻不如孫策身邊的那些人強悍。
再就是閻行率領的千騎,這應該是親衛騎,比普通騎士強一些,但優勢有限。他們沒有有第一時間沖擊他的陣勢,隻是保持騎射騷擾,可見沖陣的把握不大。
袁譚數來數去,總覺得缺少了點什麼,卻一時想不起來。他側身問身邊的親衛将,親衛将也是一頭霧水,回頭和其他幾個人讨論,也都想不出有什麼遺漏的。侍衛騎士、義從騎、親衛騎,都在這兒了,還差什麼?
見袁譚等人交頭接耳,不知道在商量什麼,孫策知道袁譚此刻已經亂了陣腳,隻是故作鎮靜而已。象袁譚這種身份的人,除了向辛毗這樣的名士,他是不會向一個普通的騎士問計的,哪怕這些騎士非常親近。
趁你病,要你命。孫策大聲說道:“袁使君,不肯賞臉嗎?既然如此,那你就别怪我不講禮義,用蠻力強攻了。刀劍無眼,萬一傷了你,割了你的頭皮,你可别怨我下手太狠。”
袁譚忽然靈光一現。他知道漏掉了什麼,孫策身邊全是騎兵,沒有步卒。他隻帶了義從騎、親衛騎,卻沒有帶義從營,以勇武著稱的許褚、典韋一個都不在。要擊破陣勢嚴整的步卒,強悍的步卒才是最佳選項,騎兵并不是最好的選擇。騎兵可以突擊偷襲,卻無法正面突破步卒方陣。面對長矛、弓弩組成的箭陣,即使是精銳騎兵也無計可施,否則傷亡必然慘重。
孫策是虛張聲勢,在用騎兵最常用的薄擊戰術吓唬人,如果步卒們出現了慌亂,陣地露出破綻,孫策也許會趁而入,如果步卒巋然不動,孫策隻能懸崖勒馬,否則就是自取滅亡。
這樣的戰術對付普通步卒還有成功的可能,對付他的親衛營,實在有些小瞧他了。領略過孫策的騎兵突擊戰術之後,他已經對親衛營進行了強化訓練,尤其是讓他們熟悉騎兵的突擊戰術,讓他們敢于面對騎兵的突擊而不動搖。閻行圍着這些步卒轉了兩圈,無數次的薄擊也沒能找到一絲機會。孫策又能奈何?
袁譚放聲大笑。“那我就在此恭候将軍……”
話音未落,孫策猛踢戰馬,突然加速向前,霸王殺高高舉起,厲聲長嘯。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