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捏着手指,神情凝重。
簡雍見到了孫策的使者麋竺,但談得并不順利。單經與麋竺同行,似乎已經達成了什麼協議,麋竺要劉備做出選擇,不能在劉虞、公孫瓒之間左右逢源。這個道理并不難,可是對劉備來說卻不太好選擇。他想在幽州立足,就要借助劉虞的支持。幽州漢胡雜居,公孫瓒和胡人關系很差,劉虞卻和胡人關系很好,劉備部曲少,力量薄弱,沒有胡人的支持,他無法立足。
更何況他和公孫瓒的關系一直就不怎麼好,現在更是貌合神離。就算他想和公孫瓒拉近關系,還要看公孫瓒給不給他這個臉。
“沒想到盼來盼去,盼了這麼一個結果。”劉備一聲長歎。“幽州财賦不足,受制于人,難成大業啊。”
“玄德,為何有此感慨?”關羽大步走了進來,朗聲道。
劉備沖着簡雍使了個眼色。簡雍耐着性子,把他與麋竺相見的經過說了一遍。關羽聽完,卧蠶眉一挑。“你何不說我等将自取幽州,不為任何人?”
簡雍反頭扭向一旁,不想和關羽說話。站着說話不腰疼,連漁陽都是托劉虞之名,還想整個幽州,就這麼三千步騎,你是能打赢劉虞啊,還是能打赢公孫瓒?這河東兒真是陰魂不散,明明都留在南陽了,怎麼又不遠千裡的趕到幽州來了。如此一來,劉備更是對他信任有加,沒人能和他争鋒。張飛、趙雲還好說,簡雍原本就和關羽不睦,現在更談不到一起去,能不接觸盡量不接觸。
見此情景,劉備咳嗽一聲:“憲和,你去看看國讓在幹什麼,請他和鮮于兄弟聯絡一下,這件事與劉和有關,應該讓劉公有所準備。”
簡雍點頭答應,轉身去了。關羽皺皺眉,不屑地哼了一聲。劉備擺擺手,和聲勸道:“雲長,你這脾氣也改一改。憲和忙前忙後,很辛苦的。你是我麾下大将,令尊又在荊州,你不宜輕易表态,既有輕率之嫌,又讓人覺得有私心。”
關羽撇撇嘴,不以為然。“玄德,君子直道而行,何必在乎太多。家父雖然在荊州,我卻是出于公心,并未為孫将軍謀利,無事不可對人言。”
“我明白,可是别人未必清楚啊。”劉備知道關羽無法用言語說服,連忙扭轉話題。“最近練兵進展如何,如果真要自取幽州,有可能嗎?”
關羽一聽,眼睛立刻亮了。“玄德,你也有此意?”
劉備笑而不語。
關羽興奮地搓搓手。“要我說,早該如此。那劉虞隻會售恩邀譽,讨好胡人,表面上布衣草履,實則上不知道收了多少好處。明明是宗室,卻和袁紹暗中勾結,這等僞君子留着作甚,早些除掉……”
見關羽一說就收不住嘴,劉備連忙打斷他。“雲長,說正事。”
“哦哦。”關羽尴尬地笑了兩聲,正色道:“新兵訓練得很順利,就是兵力少了一些。不過有我和益德、子龍為将,以一當十,足以擊破劉虞。屆時收幽州之兵,可得步騎兩萬,公孫瓒若是識時務,肯為我們所用,我們就留他一條性命,否則便将他一起殺了,再逐鹿中原。”
“以我們現在的兵力,能夠擊破公孫瓒嗎?”
關羽思索了片刻,搖搖頭。“兵力過于懸殊,縱使能勝也是慘勝,隻會讓劉虞占了便宜。”
劉備沒有再問。以關羽的狂傲,他說的慘勝幾乎就是孤注一擲,取勝的可能性無限接近于零。他好容易才積攢了這三千步騎,以孫策的練兵方法操練,還指望着他們奪取幽州呢,可不能孟浪。
這事還是得和趙雲、田豫商量比較靠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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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瓒勒緊缰繩,渾身雪白的戰馬緩緩停住了,正好停在單經面前。公孫瓒手一擡,将手中的雙頭鐵矛扔給一個白馬義從,單腿橫架在馬鞍上,身體前傾,俯視着單經,嘴角歪了歪。
“啧啧,這不是我的兖州刺史嘛。聽說袁譚戰敗被俘,你是不是回來獻俘的?”
跟上來的白馬義從們哄笑起來。單經卻臊得面紅耳赤,恨不得挖個地縫鑽進去。他很後悔,早知如此就不該回來,留在青州,或者索性投降孫策、陶謙都比回來受辱強。
見單經這副慫樣,公孫瓒更加不悅。他跳下馬,有白馬義從取來胡床,端來酒,公孫瓒接過酒杯,在胡床上坐下,品了一口酒,這才示意人給單經取一隻胡床來,讓單經坐在他對面。
“說說吧,都帶回來什麼消息。”
單經讪讪地應了,在公孫瓒對面坐下,雙手抱着兇,畏畏縮縮。“主公,我……我是随孫将軍的商船的,孫将軍奪取任城之後,袁紹正厲兵秣馬,準備秋後南下兖州,孫将軍希望……”
“你說的孫将軍是孫策?”公孫瓒打斷了單經,将杯中酒一飲而盡,拍拍膝蓋,重新站了起來。單經也隻好站了起來,打量着公孫瓒那張英氣勃勃卻明顯不悅的臉,茫然地點點頭。他不知道又有哪兒說錯了。公孫瓒橫了他一眼,冷冷地說道:“孫策說什麼?希望我攻擊袁紹,為他做馬前卒嗎?”
單經張了張嘴,沒有再說。孫策的确是希望公孫瓒能出兵夾擊袁紹,可是看公孫瓒這臉色,顯然對此非常排斥。單經沒法理解公孫瓒為什麼會不同意,在他看來,這簡直是公孫瓒攻擊袁紹的最好機會,不僅能報界橋、龍湊之仇,還能和孫策結盟,以後将獲得源源不斷的支持,很多人求之不得。劉備派簡雍在碼頭等着不就是這個目的麼。
不過,在來的路上,麋竺已經對他說過,如果公孫瓒不願意與孫策結盟,也不用勉強。不結盟,還可以做生意嘛。幽州有戰馬,豫州有錢糧,雙方互市,依然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果然,一聽說互市,公孫瓒的臉色好了很多,原本打算重新上馬騎射的他又重了下來。
“說說,孫策都能提供哪些東西,又怎麼送過來。”公孫瓒咧咧嘴,眉毛輕揚。“他想買多少馬,準備出多少錢一匹?便宜了我可不賣。”
單經皺起了眉,強忍着不适。“将軍,這些事,你還是直接和麋竺談吧。麋竺的弟弟為孫策掌騎,妹妹嫁給孫策為妾,他能代表孫策決定。”
“好,那就讓麋竺來吧,我和他面談。”公孫瓒再次站起,向戰馬走去。
單經也站了起來,看着公孫瓒翻身上馬,在白馬義從的簇擁下遠去,輕輕地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