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能活的太明白,有些事更不能想的太明白。
武則天是不是早就知道賀蘭敏之和吳甯的存在?
如果她早就知曉,為什麼還留着這對舅甥?
留着他們是出于善念,還是别的什麼目的?這個事就不能再往下想了。
再往下想,路就越走越窄,甚至無路可走。
因為現在的吳甯和武則天根本就不是一個段位的,如果再往下琢磨,他怕不用武老太太動手,自己就先崩盤了。
所以到這一步,吳甯就意識到得停下來了,得“裝糊塗”了。
不然怎麼辦?
等死?跑?
跑得了嗎?整個大唐都是那老太太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眼前自己摸得着的事做好,别給自己添堵,把日子過好。
其它的,佛祖爺爺多幫忙吧。
前世的吳甯,每次遇到絕境之時,也都會這麼告訴自己要沉住氣,慢下來,做好眼前事,其它的交給上天。
正如現在,他隻能是在自己能力所及的範圍内不留漏洞,至于别的,吳甯真的就無能為力了。
......
咦?
想到這裡,吳甯不由一怔,前世??
前世他遇到過絕境嗎?
在他腦海裡,貌似從記事開始,一直到穿越這有限的二十幾年裡,好像一直都順風順水,從未有過什麼絕境。
可是,他為什麼記得這樣一句話,潛意識裡又好像真真切切地經曆過絕境呢?
甩了甩腦袋,正好小裹兒已經喝完了一整碗酸奶,正扯着吳甯的衣角,“還要.....”
吳甯苦笑,暫且不去多想,“吃多了不好。”
可是裹兒确實還想再吃,隻擺着一副可憐的樣子,“還要。”
“好吧。”吳甯隻好又給她舀了半碗。
......
――――――――――――
下午臨近開席之前,肖老道與孟蒼生就來了。
這是早就說好的,與李顯也打過招呼。
太平恰在房州,自然要禀順師門禮數,請師叔、師兄一同賀歲。
而李顯自然也不會反對。
大唐皇氏多迷道教,能與茅山道仙王遠知的弟子同席,李顯不但不覺自降了身價,反而略感榮幸。
可是,當肖老道與孟蒼生一進吳家小院,李顯就愣住了。
說白了,五年前的吳甯還是個十歲的孩,五年來長高長開不少,不好辨認倒還說得過去。
可是孟蒼生......
那可是幫他媳婦接生的仙人,是他一家老小的救命恩人,李顯哪裡會忘?
不等太平引薦,李顯與韋氏便都站了起來。
“這位道長.....”
孟蒼生也是一愣,臉上漏出不可思議之情,随之苦笑搖頭。
“事态萬千,當真莫測。”
看向太平,“師妹卻是沒說,廬陵王爺亦在此處。”
這話就等于是默認了李顯的猜測。
一旁迎着肖老道的武三思一看李顯和孟蒼生的神情,也是驚奇,搭話道:“顯皇兄與孟道長早有淵源?”
“這......”李顯一窘。
好吧,他又後悔了,孟蒼生于他有恩不假,可是這恩,又怎麼和外人去說呢?
說這位道長給自己老婆接生來着?
這事兒雖然不是什麼秘密,但是讓李顯自己說出來,好像有點說不出口。
一見李顯吞吞吐吐,武三思卻是來了談興,“顯皇兄怎麼了?”
“這.....”
李顯更是亂了方寸,卻是一旁韋氏看着李顯的為難,搶過了話頭。
行至孟蒼生身前,深深一禮,“恩公在上,且受本宮一拜。”
孟蒼生急忙虛扶一計,“王妃折煞貧道也!舉手之勞,怎受大禮。”
武三思、武承嗣更是一頭霧水,連太平都裝得一副聽不懂的架勢。
隻聞韋氏道:“受得,受得!一别五年,我家王爺日日記挂仙長當年之恩,時時念起,總言若無仙長出手救下我們母女,本宮敢是早就變成泉下陰魂了呢。”
“......”
吳甯遠遠地看着,手心都有點見汗了。
心說,韋氏要是不出這個頭,那這事兒還難辦了呢。
從這幾句就不難看出,韋妃比李顯有水平得多,既感謝了孟蒼生,又把當年的事隐晦地說了出來。她和李顯不至于丢了臉面,武三思和武承嗣也不至于因為不明所以而窮追不舍。
“哦。”
武三思和武承嗣皆露出了然之色,難怪李顯吞吞吐吐,原來是這檔子事啊!
五年前,救下韋氏母女,那還能是什麼事?
外人不知道,他們又怎會不知韋氏把李裹兒生在了流放的路上?
二人皆是深深看了一眼孟蒼生,心道:據說給韋氏接生的是個道士,而那天晚上夜襲丘神績的好像也是個道士吧?
面子上不再讓李顯難堪,皆不提五年前的事,可是卻把注意力都放到了孟蒼生身上。
要知道,殺了一個丘神績,武氏兄弟還不算太關心。他們關心的是,如果孟蒼生就是殺丘神績的那個道士,那這個道士十五年前可還幹過一件驚天的大事。
不動聲色,衆人開席落坐,相談甚歡。
李顯也從孟蒼生處得知,原來這尋翠居就是當年那對舅甥所建,又急忙把吳甯和賀蘭敏之叫了過來。
一見之下,果然。
賀蘭敏之那奇醜容貌李顯還有印象,連吳甯這個十五六少年亦與當年的十歲孩童重合。
回想當年,不勝唏噓。
把李裹兒叫到身前,指着吳甯道:“裹兒且不知,當年這位小郎君賜袍裹身,也就是你名字的由來了。”
李裹兒還小,哪懂父王說的是什麼意思,隻得任由李顯擺布。倒是看着吳甯頗是好奇,小姑娘心說,“他的酸奶好喝。”
而李顯更是盡顯知恩圖報之态,硬邀吳甯與賀蘭敏之同席落座,共賀年關。
倒是武三思在一旁頗有幾分計較,一個醜漢、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再加上一個道士,當真是越來越巧了......
趁着離年夜飯還有些時辰,衆人隻是聽曲觀舞,淺酌閑話,武三思突兀道:“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一指孟蒼生,“孟道長是肖仙長之徒,公主殿下的師兄,而這位吳小郎君與之舅爹又與吳别駕血脈相連。”
“冥冥之中,似有天定,讓三人碰上顯皇兄途遇艱難,當真是奇妙異常啊!”
李顯不明其言外之音,隻道武三思說的頗為有道理,連連點頭。
一旁的韋氏倒是聽說武三思此言有異,想攔李顯,卻是已經來不及了。
隻聞武三思繼續道:“這麼說來,孟道長與吳小郎君舅甥也是從京師之地遠來房州的?”
這話李顯答不了,隻得吳甯作答。
“好叫武尚書知曉,甯本關右西陶村人,五歲時父母早亡,幸得舅爹撫養方存一息。後來洛水大澇,災連兩夏,實難得活,遂遠走房州,投奔祖宗。”
“倒是沒想到,會與廬陵王爺有此一緣。”
“哦。”武三思連連點頭,面露惋惜之色,心下卻是把西陶村記了下來。
“可是....”武三思問完一句,又再次發難。
端着酒杯,“吾有一事不明。”
看着吳甯,“既然小郎君三人于顯皇兄一家有恩,又是同入房州,怎麼就....就獨自上路,不告而别了呢?”
“.....”吳甯一聽,沒說話,隻淡淡地看了一眼李顯。
而李顯壓根沒看見吳甯那一眼。
吳甯的本意是:你得管管吧?
特麼有賀蘭敏之不問,有孟蒼生不問,盯着我一小孩問個沒完,怎麼地?欺負我不懂事是吧?
吳甯是真不想出這個頭,他不想讓武三思或者武承嗣知道自己能說會道的一面。
可惜,吳甯所托非人。李顯一聽武三思有此一問,這貨不但沒覺得不妥,反而把耳朵豎了起來。
“本王也是好奇,既然三位恩公亦往房州而來,為何不與本王同行?也好讓本王照顧一二,略表心意啊?”
“對啊!”有人幫腔,武三思更是來勁。
“那為何還要悄然離去?”
吳甯一翻白眼,特麼指不上了。
那邊孟蒼生知吳甯用心,搶白道:“其實也沒什麼,實在是王爺儀仗多有不便。再說,那一夜還出了那麼一檔子事。”
“事逢師伯潘師正仙去,貧道急于奔喪,不敢因外務耽擱。所以隻有一走了之,多有冒昧了。”
“哦。”
李顯瞬間了然,“原來如此。”
武三思卻是一臉不解,假意發問:“哪檔子事?”
李顯道:“就是左劍妖道夜襲路驿,丘将軍殉國之事。”
“哦哦哦。”武三思連連點頭,“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孟道長是怕外人以為那左持劍的妖道就是道長,耽擱了行程啊!”
孟蒼生道:“師伯深得先帝與聖後信任,仙去之時還遠在長安。貧道要把吳家舅甥送回房州,再折返長安,卻是時有不及。”
武三思點頭,“也對。官府查案多有拖拉,何況死的還是殿前将軍。道長若是牽連其中,一時半會兒倒是很難脫身了。”
孟蒼生搖頭苦笑,“脫身倒是不難,清者自清,貧道還說得清楚。隻不過身為方外之人,實在不喜凡俗之務。”
“若想證明貧道非是那左劍道人,亦如反掌,卻也不怕污了清白。”
“哦??”這回不等武三思開口,武承嗣卻是開懷一笑。
“如何證明?我等都不識刀兵,孟道長不妨說來聽聽?”
“莫非孟道長要舞上一套劍式?以證非是左手持劍?”
場中不由一肅,到了此時,連李顯都聽出一些不對,看着孟蒼生的眼神都不對了。
開始因孟蒼生救了他妻女的命,李顯壓根就沒把他和那左手劍的道人往一塊兒扯,現在看來.....
武承嗣已經把話說死了。
你别管孟蒼生想怎麼證明,可是武承嗣這話一說,你不舞上一套劍法都不行了。
可是,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這左手劍和右手劍那是有本質區别的。
孟蒼生就算使得了右手,行家一看也能看出來這是常使右手,還是臨時演出來的。
李顯萬沒想到,這個恩人怎麼還和那左劍妖道扯上了關系。
“這....”為難開口,“年關大節,舞刀弄棒總是不好。我看,還是算了吧!”
......
太平在一旁也有些慌神,她知道孟蒼生那些話故意往左劍道那邊引,肯定是吳甯安排的。
可是她沒想到,武三思和武承嗣逼問得這麼深,此時出言阻止一定是越抹越黑。
正當心亂之時,李顯卻來了這麼一句,太平心說,正好!
蓦的起身,深深地瞪了武三思和武承嗣一眼,轉身走了。
......
李顯一看,自己妹妹憤然離席,知道太平是動了真怒。
孟蒼生畢竟是她師兄弟,武氏兄弟這麼不給臉面,當然就不高興了。
忙打起圓場,“算了算了,過年,就不提舊事了。”
可是,武三思不提不行啊!武承嗣也是不提不行啊!
武三思心裡想的是,趕緊撇清關系。
他與太平結盟,又上過問仙觀,突然冒出這麼一個事兒,武三思心裡能不打鼓嗎?萬一這個孟蒼生真是左劍道怎麼辦?那他在武後那裡就解釋不清了。
所以,他才迫不及待地要把孟蒼生揪出來,做出一副不知情的态度來給武後看。
而武承嗣則是和武三思恰恰相反。
武三思上過問仙觀,最近還給武後上過表,一系列動作與以往截然相駁,這讓武承嗣對他已經生了提防。
如今有這麼個機會把問仙觀打下去,他自然不會放過。
對于李顯的托詞自然也不以為意,淡然道:“隻是年節助興,顯皇兄多慮了。”
看向孟蒼生,“早聞茅山劍術精妙絕倫,孟道長何不舞上幾招,與我等開眼?”
“就是....”武三思就好像沒看見太平之怒一般,“潘仙長未去之時,就聞他有一師侄文武全才,技貫當代。今日恕三思無禮,卻是非要道長展現一二了。”
“呵。”孟蒼生幹笑一聲。
“我看展現技藝是假,試探貧道虛實是真吧?”
“......”
“......”
“......”
大夥兒都是一陣無語。
沒想到,這道士怎麼說着說着就翻臉了呢?而且翻的還是武氏兄弟。
恕不知,别人拿武氏兄弟當個人物,孟蒼生還真就不憤這個。
他師祖是武後親自追封的紫金光祿大夫、升玄先生王遠知,師叔是禦用天師體玄先生潘師正,師父是茅山鬼蔔肖癫子。
我怕你這個?
可是,孟蒼生越是這樣,武氏兄弟越是生疑。表面上不與孟蒼生如何,心裡卻打定主意要把此事禀告聖後。
“孟道長不願獻技,那就不獻嘛,何必說此重話?”
“獻技?”
孟蒼生還是冷冷一笑,把年輕氣盛之态演繹得淋漓盡緻。
“還用獻技?”
把雙掌一攤,“來一學武之人看吾之掌,一目了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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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夥兒别擔心,什麼心髒了,這個那個的,别吓唬我。
蒼山就是不太舒服,加上大理天天下雨,憋得慌,過兩天就好了,沒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