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公到訪,實在讓甯這小店蓬荜生輝啊!”
對于狄仁傑,吳甯的情緒有些複雜,所以言語上多了幾分客氣和疏遠。
而狄胖子背着手,緩步進院,四下打量,倒是沒把自己當外人。
“蓬荜生輝老夫可不敢當,倒是小郎君這院子卧虎藏龍才是真的。”
向一旁的太平公主深施一禮,“狄某見過公主殿下!”
太平眉頭緊皺,局促回禮。她也有點想不通,狄懷英怎麼會不請自來?
而讓太平和吳甯都沒想到的是,狄胖子給太平見過禮,身形一轉,朝向了剛好也在的孟道爺。
“見過孟道長!”
“......”
“......”
“......”
吳甯、太平、孟蒼生都愣住了。
孟蒼生更是有點驚詫,試探道:“狄公認識貧道?”
“呵。”狄仁傑似有深意地好好看了看孟蒼生。
道:“潘師正的徒侄,本官當然認得。”
“隻可惜,十六年前道長叱咤京師之時,本官窮盡力氣,也未能與道長對坐一叙。”
“呃。”
孟道爺登時一陣尴尬,狄仁傑說的挺含蓄,可是,隻有孟道爺自己知道,十六前他确實在京城呆過,但幹的可都不是什麼光彩事情。
而十五年前的狄仁傑則任大理寺卿,是專門辦案的。
他這個對坐一叙是什麼意思,也就可想而知了。
......
這時,狄仁傑轉身看着吳甯,“小郎君這院子裡有大唐公主、道門高人,可不就是卧虎藏龍嗎?”
“卻是不知,小郎君又是何來頭?”
吳甯:“......”
這是自從那次城門對望幾個月以來,吳老九第一次和狄仁傑正面接觸。
可是,吳甯沒想到,這個胖子會給他這麼大的壓力。
他居然認得出孟蒼生,居然知道孟蒼生十六年前去過京城。
十六年,那特麼正好是孟蒼生闖皇宮,把他抱出來的時候。
這老貨到底還知道什麼嗎??
有意無意地繞開話題,“狄公今日怎麼有空來甯這裡叙舊了?”
隻見狄仁傑淡笑,似乎也不想在孟蒼生身上過多糾纏。
直視吳甯,“本官專程來見一見你!”
“我?”吳甯更是琢磨不透,“甯與狄公似乎沒有什麼交集吧?”
“是沒交集。”狄仁傑點頭,“但神交已久。”
說到這兒,看向太平公主與孟蒼生,“可容老夫與小郎君單獨叙談幾句?”
......
――――――――――
七月的下山坳亦如往年,蔥蔥翠翠五顔六色。
吳甯和狄仁傑并沒有在院中小坐,而是緩步出村,繞到了坳子後面的山間小路上。
......
此時,吳甯不知道狄胖子心裡想着什麼事,可是卻知道自己關心什麼事。
“甯不太明白,狄公怎麼會留意到孟道長的?”
“呵。”狄胖子大腹便便,依舊背着手,顯得十分放松。
“老夫一生斷案無數,還從沒有一個案犯能逃過老夫的眼睛。”
“哦?”吳甯表面平靜,心中卻是翻起了巨浪。
下意識道:“那......那狄公為何不捕他歸案?”
隻見狄仁傑笑了,說出了一句讓吳甯極為意外的話,“有人求老夫放手。”
“誰?”
狄仁傑停了下來,嚴肅地看了吳甯半晌,搖了搖頭:“你最好别知道。”
“呼......”吳甯深吸了一口氣。
此時狄胖子在他心中的地位,立馬從六分剛及格,降到了三分。
特麼就煩這種話說一半讓人猜的。
“那狄公今天來,就是為了吊甯的味口?”
“不是,老夫是來辭行的。”
“哦?狄公的案子辦完了?”
“辦完了,王弘義押解回京,秋後問斬。”
“那狄公也要回京當你的宰相了?”
“宰相......”沒想到狄仁傑苦笑一聲,“是啊,老夫這個宰相還一天的朝堂都沒坐過。”
“???”
吳甯聽出一些不對,凝眉道:“狄公不回京?”
“不回。”
“那去哪兒?”
“王、索二人的案子一辦完,聖後的旨意也到了。”狄仁傑的眼中現出落寞。
“命老夫去廣州。”
“什麼!?”吳甯大驚,脫口而出,“那老太太怎麼想的!?廣州?那不就是流放!?”
“正是流放。”狄仁傑很是平靜。
“聖後明旨,王索兩案不得牽連。老夫卻把一衆酷吏都拉下了水,不流放那還等什麼?”
“可是,周興的事兒和狄公沒關系啊?”
“怎麼沒關系?”狄仁傑大樂,“小子,你到現在還不知道吧?太平公主的奏折讓老夫給換了,換成了老夫的名字。”
“所以......”頓了頓,狄仁傑直視吳甯,“你得謝謝老夫替你擋了一刀!”
“......”吳甯整個人都呆在那裡。
第一反應就是,這老頭腦子有包吧?這種雷也敢頂?
可是一想,不對!!
吳甯何等聰明?隻這一句話,再把這兩個月來他自認為反常的事串了一遍,猛的瞪圓了眼珠子。
“你,你是故意的!?”
特麼周興就是狄胖子故意召來的。
“孫宏德也跟你是一氣的!”
他就說,當初和孫宏德商量要私審一次王弘義,孫宏德那麼義正言辭地拒絕了,可轉過天又同意了是怎麼回事。
“沒錯。”狄仁傑坦然承認。
“老夫是故意讓周興來房州,好讓你有除掉他的理由。孫大令也是老夫讓他去而複返,帶你去見王弘義的。”
靠!!!
吳老九玩了一輩子鷹,萬沒想到最後被鷹啄了眼。
特麼淨算計别人,萬沒想到,最後被狄胖子給算計了。
這特麼就是借刀殺人啊!
“不是,為什麼啊?”
吳甯有點懵,“你怎麼知道我能除掉周興?有這本事,你怎麼不自己動手?”
狄仁傑聞言搖頭,“你能辦到,可老夫不一定辦得到。”
“正如小郎君對孫大令說過的那句話。”
“什麼話?”
“你說,你可不是讀書人,沒有讀書人的清規戒律。”
“呃。”吳甯一窘。
這話他确實是說過,可那頂多就算是氣氛合适,吹個牛-逼。
沒想到,狄胖子還當回事兒了。
“可我還是不懂。”吳甯愁眉不展。
“既然把我算計的那麼準,那為何不将計就計,非要把觸怒聖後的責任再攬回去呢?”
“呵呵。”
隻見狄胖子還是笑。
“因為......”
“因老夫是讀書人,得有讀書人的清規戒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