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十拉着上官婉兒進去了,留下滿眼感歎的吳甯和太平公主。
“真的奇了。”太平不無唏噓,“老十連冰山一樣的上官小婉都能鎮住?”
“呵呵。”吳甯幹笑一聲,“這再次印證了一個道理。”
“什麼道理?”
“這世上任何一個成功都非偶然。”吳甯凝重道:“要麼需要非人的天賦,要麼就得付出非人的努力。”
“嗯。”太平似有所感,認真思考着吳甯的話。
“确實。”點頭認可,“老十這八年在才學上的變化确實很大,想來付出甚多吧!正是因為他飽讀經典,縱覽群書,在關鍵時刻方能臨危不亂,急智化解。”
“這麼說來......”太平擡起頭,“吳啟能化險為夷,實非偶然啊!“
“說什麼呢?”吳甯一翻白眼,“我是說,長的帥很重要!”
“......”太平差點沒閃着腰。
“滾!”
......
――――――――――
二人又在門口等了約莫一刻鐘的工夫,上官婉兒和吳啟才從宅子裡出來。
上官小婉果然換了一身仙氣十足,連太平都有點妒忌的漂亮衣裙。
“上官仙子,以後常來哈。”
吳啟臭不要臉地站在門前相送,而上官婉兒則是輕飄飄地一拂,“多謝公子厚贈!婉兒尚有聖命在身,先走一步了。”
“......”
太平這個膩歪,你個老女人!裝什麼嫩?
那邊上官婉兒與吳啟辭别,轉向太平與吳甯。臉色一闆,“時辰不早,二位随我速速回宮吧!”
說着話,還有意無意地白了太平一眼。
你個老女人,磨蹭什麼呢?
吳甯有一旁看的暗自搖頭,俗話說,兩個帥哥湊一塊兒,一定會成為基友;而兩個美女到一塊兒,就隻能成為仇敵,
唉,段子手誠不欺我啊!
......
話不多說,待三人進到皇宮,卻被宮人告知,女皇陛下于上陽宮接見。
吳甯聞罷,不由心生疑問:不太正常呢?
首先,是剛剛吳啟那一出,讓吳甯和太平都暫時忽略了武則天是派上官婉兒去诏見于他的事實。
其次,不是年,也不是節的,又不是吳甯自己要求,去的哪門子上陽宮?
然而,有疑惑也沒辦法,武則天已經在上陽宮等着了,吳老九也不能說不去吧?
移步上陽宮,還是那座高樓,還是那個遠望山林的位置。
不同的是,上次是吳甯自己要來的,是為了讓武則天看看城外的變化。
而這一次,則是武則天要來的,至于什麼目的,吳老暫時還真猜不出來。
“微臣參見陛下!”
“......”
武則天沒動靜。
吳老九一皺眉,微微擡首偷瞄一眼。
好吧,武則天正盯着上官婉兒那身廣袖流仙裙出神呢。
估計老太太也在納悶兒,怎麼出趟宮,傳個旨,衣裙都換了呢?
似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上官小婉,又好好瞅了瞅吳甯。
心說,你倆不會背着朕有事兒吧!?
“微臣,參見陛下。”吳甯又告了一聲。
“哦哦。”
武則天回過神來,搭眼一瞅太平,“太平怎麼也來了?”
太平一拂,剛要回話,上官小婉卻是搶先一步。
“回陛下,臣妾傳旨穆子究,正好殿下也在宅中,就與穆先生同來了。”
“嗯?”
剛緩過來點的老太太又是一怔,什麼情況?
坊間傳太平和穆子究關系暧昧,難不成,還真就暧昧了?
你們倆是不是也有事兒啊?
按理說,這種事兒武則天是不會關心的,甚至多想一分都是多餘。
畢竟上行下效,武老太太自己的生活作風問題就不太端正,加上從李唐開始,皇室對于這種事兒就不當是回事兒。
所以,大家都是女人嘛,都有需求嘛,很正常。
可是,太平、上官婉兒,再加上一個已經人盡皆知的李裹兒,都和這個穆子究不清不楚,那就有點兒......
武老太太惡趣味地心想,有工夫得和太平,還有李裹兒她們敲打一二了。俊俏有才的男人那麼多,何必盯着一個穆子究?他那個弟弟穆子期,我看就不錯嘛!
(吳老九要是知道武則天心裡想的是什麼,非哭出來不可。媽哒,武周朝沒男權啊?)
“陛下?”
“嗯?”
太平一聲輕喚,老太太再次從出神之中回魂,這才想起正事來。
登時露出笑顔,“哎呀,你看,年歲大了,就要常常走神了,子究莫要在意。”
“......”
吳老九一陣無語,老太太有點客氣。
隻見武則天一指上陽宮下的山間景色,“自上次子究在此說出那番話,朕就時常來此一觀。想到為子孫後代留下這片青山綠水,每每都心懷大悅啊!”
“......”
吳老九更是無語:廢話有點多,客氣的有點過......
“對了,子究回京之後,休養的可還好?”
“勞陛下挂念,休養的很好。”
“哦。”武則天煞有其事地點頭,“那就好,那就好啊!”
“先生大才,若是勞累過度,真乃朕之罪過啊!”
“......”
吳甯都快哭了,心說:您老能不這樣兒嗎?我怎麼涼飕飕的呢?能說正事兒嗎?
“這....”
好吧,吳老九說都不會話了。
武老太太完全就是在唠家常,把吳甯别扭得啊,心中吐槽,不就兩個事兒嗎?我都知道了,不就是那四千萬畝地的事兒嗎?
說出來!說出來我給你出招不就得了?
算了,您不說是吧?那我說吧!
“其實,也不能一味地歇着。”
“哦?”武則天好像很有興趣,“那做了些什麼?”
“閑暇之餘,看些古籍,隻當溫故知新。”
“難得呢。”老太太好像很欣慰的樣子,點頭贊許,“難得先生才學滿腹還不忘進學。”
“那....先生在看什麼古籍?”
“《戰國策》”
“巧了!”武則天眼前一亮,“朕對前秦百家之學也向往非常,想不到先生也有此心。”
“陛下聖明。”
《戰國策》記載的是周朝至戰國這段時期的曆史。
一來,前秦百家本來就有無窮魅力,引後人向往。
二來,《戰國策》非一人所著,乃多人陸續編纂而成,又非官修史籍,所以相對比較客觀公正。
武則天如果也喜歡《戰國策》,那說明,她識貨。
當然了,武老太太今天就不正常,有點太過客氣。
她是真喜歡,還是在這忽悠,誰也說不準。
至于為什麼在這兒繞,不論吳甯說什麼,老太太就是不露半句。
吳甯也沒辦法,隻好陪她扯閑篇兒。
......
“先生怎麼看戰國諸雄?”
經過慢來的相互吹捧,武則天終于更進一步,開始學術讨論了。
對于老太太之問,吳甯淡笑。
“回禀陛下,這個問題,微臣不知如何作答。”
“這......這有什麼不知道如何作答?”武則天攤手,“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子究不必拘謹。”
“非是拘謹。”吳甯認真道,“乃是各人所學不同,看問題的角度也不同,對前人之事的理解也不同。”
“子究一家之言,難服百家之衆,說出來也無甚大用。”
“哦?”武則天挑眉,覺得新鮮,還沒人這麼說過的。
“何意?”
“臣打個比方。”吳甯誠然道,“有士,專攻儒道。”
“自然而然,他看前史的角度必從理教而出。分析前人功過,也是發于禮,止于禮。”
“之乎禮教之眼光,那戰國諸雄,乃至秦皇之功過,那必定是暴政于民,過大于功。”
“可是,若換一法家之人,看戰國史事,那秦王可能就沒有錯,甚至功大于過。”
“若換陛下呢?可能角度又會生變,秦皇已經不是功過之辨,而是完全的功過千秋。”
“......”
武則天一邊聽,一邊點頭,吳甯說的沒錯,确實如此。
但就秦一統六合來說,儒家大罵嬴政暴虐之君。
可是,換了法家呢?秦國重法治國,改新弊政,這本來就沒有錯,治國本就應該如此。
而身為帝王的角度,正因為嬴政以暴虐之政治世,才能統一天下度量衡,才能車同軌、書同文,才能把分崩離析的中原大地疏導成一個統一文化的大帝國。
......
其實,這和後世的人看曆史是同一個道理。
有人的從文化的角度看曆史,他覺得是這樣的。
有的人呢,從軍事的角度看曆史,又覺得前面那個說的不對。
有的人又從氣候、地理的角度看曆史,覺得前兩個說的都不對。
而你說不定又什麼時候,又蹦出一個奇葩的視角,把亂遭遭的曆史再解釋一遍。
......
“子究的意思聯明白了。”
武則天被吳甯的新穎想法所引導,順着他的話頭說道:“就好像,秦之一統六合,若讓黑齒常之來說原因,他一定告訴朕,那是因為秦之軍事天下第一。”
“秦弓秦弩天下無敵的緣故喽!”
“正是如此。”吳甯深意為意,“看問題的角度不同,看到的結果也不同。”
“陛下問臣戰國之見,那臣又怎敢把個人己見,拿來迷惑陛下呢?”
“哦??”武則天一怔。
聽吳甯這意思,他不是不想答,而是他的答案真的和别人不同?
至少,她提到秦軍之強的時候,吳甯并沒有表現出同意的神态。
于是,武則天真的好奇了,想聽聽吳甯的個人已見,到底是什麼不同。
“那子究先生對于戰國之局有何高見?”
她卻沒發現,不知不覺中,她已經把為什麼叫吳甯來放到一邊了,而是掉進了吳甯的談話陷阱之中,順着吳甯的思路在聊。
“這....”吳甯一陣猶豫,好像是不太想說的樣子。
“沒關系。”武則天含笑鼓勵,“但說無妨!”
“好吧!”吳甯為難點頭,“若有誤謬,陛下原諒。”
“其實,微臣觀秦之一統六國,以往和大多數人的想法是相同的。”
“一來,秦皇文韬武略,遠勝六國之君。”
“二來,秦國名臣輩出,良将如雲。”
“三來,秦之軍械遠勝六國。”
“此上三點盡歸于秦,乃天命所賜也!”
“可是......”吳甯話鋒一轉,“近觀前史,臣發現,好像不是這麼回事。”
“那是怎麼回事?”武則天被吳甯之言吸引,不自覺地就問出了聲。
“陛下您看,論文韬武略,戰國七雄哪個不是明君輩出,英明一世?”
“再說名臣良将。大秦确實比諸雄能臣多一些,可是,細數下來,商鞅、呂不韋是衛國人;李斯是楚國人;張儀是魏國人。這些人都非秦人。”
“而再說軍械,那就更加的謬誤了。”
吳甯道:“秦地地處關中,本不盛産金鐵。所以秦械被逼無奈,隻能以青銅為器。”
“就算後來超于鐵器,那也是無鐵之局下,大力開發銅器的結果。”
武則天一想:“......”
對哈,讓穆子究這麼一說,頗有幾分道理。秦國好像什麼都不占,那它怎麼就一統六國了呢?
“那依子究之言,秦國到底憑借的是什麼?”
“先不急。”說到關鍵的地方,吳老九這個賤人不說了,“陛下莫急,咱們再往前看。”
“往前看?”
老太太這個百爪撓心啊,心說,我這等結果呢,怎麼又往前看了呢?
“看哪兒?”
“看逐鹿之戰!”
得,這一往前,倒是支的夠遠,直接到黃帝戰蚩尤了?
“陛下!”吳甯不給老太太多想的時間,“黃帝部落發迹黃河中上,與炎帝結盟。”
“蚩尤則是九黎之主,善禦獸而戰。”
“停!”武則天不想聽他廢話,“說重點。”
“好!重點!”
吳甯應下,“重點就是:農耕戰勝了狩獵!”
農耕戰勝狩獵?
武老太太一怔,登時明白了吳甯的意思。
黃帝和炎帝聯盟代表的是農耕,而蚩尤的九黎部則是以馴獸和狩獵為主要生存方式,代表的是狩獵。
“正是炎黃之大勝蚩尤,使得事農耕作的方式成了黃河流域的主導。也形成了中原第一塊,也是最大的一塊,延續至今的糧産重地!”
“此後三千載,中原興衰幾乎都圍繞着黃河流域的這塊糧産重地而發生。”
“......”
武老太太被吳甯說的一愣一愣的,早就忘了叫他來的目的。
“子究是說....”
他是想說秦之興起也與這塊産糧地有關?
可是,不對啊?秦是在關中一帶,這塊不全歸它啊?
況且,戰國時還有楚呢?楚國是在長江中遊荊湖一帶,也不算這塊地裡的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