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當然要接!”
吳甯一句話,不見李隆基作何反應,卻是樓上傳來一聲調門頗高的回應。
“接什麼啊?”
原來是一直在樓上的太平與李裹兒聽到樓下的動靜,款款而下。
好吧,其實咱們公主殿下和李裹兒打從李隆基一進門,就知道樓下來了不速之客。而且已經在樓梯口聽了半天,隻不過沒想露面罷了。
但現在這個情形,卻是不下來不行了。
“接什麼?”
太平一臉茫然緩步而下,一見是李隆基坐在堂中,先是“錯愕”,随之深深一拂,“原來是臨淄王殿下來此,民女太平這廂有禮了。”
李裹兒那邊更是乖張,居然學丈夫之禮,抱手而揖,彎腰及地,“小女子李裹兒給臨淄王殿下請安呢!”
“這......”
好吧,把李隆基整不會了。
這兩個一個是姑母,一個是堂妹,雖說平時沒什麼往來,但是輩份在那擺着呢。
尤其是太平,給他李隆基行禮?
再說了,他可是打着解救親人的旗号,行正義之事,就更受不得這等大禮了。
趕緊上前虛扶,“姑母、裹兒妹妹,折煞隆基了!”
好吧,演戲演全套,這個時卻是不能失了親緣。
太平起身,還是一副拘謹之色,看了看吳甯,“剛剛,你們在說接什麼?”
吳甯一聽,登時冷笑,“臨淄王可是來解救你們的,還不謝過?”
武崇訓那邊也是譏諷語氣,把吳甯與李隆基的賭約複述一遍。
“哦。”
太平和李裹兒一副柔弱之态,聽完不但不幫吳老九說話,反而向李隆基再次深深一禮,極盡感激之情。
“臨淄王殿下......有心了。”
李隆基一看,姑母和堂妹神色誠懇,想來也是對這民間苦日子一刻也不想多過。
連忙又虛情假意地安撫幾句,“姑母放心,堂妹、容容、崇訓,你們放心,本王甯可被陛下責罰,也要為幾位出頭,定助姑母早日脫離苦海。”
太平聽聞,三次上禮,默然無言,場面登時沉悶尴尬。
倒是李裹兒,一眼瞥見桌上那份奏章,随手拿起,登時眼前一亮,“這是......這是隆基哥哥親筆所書?”
李隆基一看,點了點頭,“連夜寫成,隻等陛下召見,必當面呈上!”
結果,李裹兒根本就不關心什麼呈不呈上的。捧着奏章,仿佛發現了新大陸。
“好漂亮的筆法呢!”
說着話,把奏章遞給太平。
太平一看,也是連連點頭,“好字!”
轉手又遞給武崇訓。
結果,萌公子一看,都驚了。
“這......這若非臨淄王殿下親口承認,我還以為是出自哪個墨法大家之手呢!”
誇得李隆基都有點飄了,心說,我字寫的真那麼好看嗎?
好吧,确實不錯,這一點自信李隆基還是有的。
那邊,武蓉蓉也小心翼翼地探過頭來。隻看一眼,更是整個人都迷住了。
最後終于忍受不住,提出一個無理要求。
“隆基兄長,可否當場展示,以解小妹崇敬之心?”
嗯,武蓉蓉愛文墨之物那是出了名的,連被貶都是因為藏了吳老九的詩作。
李隆基想拒絕,但是......
一來,還是演戲演全套,一副字都不給,還談什麼解救之情?
二來,也特麼根本沒給他機會拒絕啊!
武蓉蓉那邊話一出口,萌公子和李裹兒變戲法似的就把宣紙筆墨準備好了。
那場面:
李裹兒絕世容顔,乖巧研墨。
武蓉蓉溫婉端莊,玉指掃案。
咱們公主殿下雖然什麼都沒幹,但是莊嚴威儀靜立一旁,做滿心期待狀。
李隆基畢竟年輕,被架在那兒就特麼下不來了。
況且,他也沒想下來,此等佳話傳将出去,更為佐證。
當下不再扭捏,提筆欲書。
可是,寫什麼呢?
李裹兒眨巴着大眼睛,“隆基哥哥寫什麼都好,小妹都喜歡呢!”
“那好吧!”
李隆基大為受用,随手寫了一首前人名句。
“真好!”
武蓉蓉由衷一贊,“殿下繼續。”
于是......
于是,特麼武蓉蓉、李裹兒、太平,還有萌公子,圍着一個李隆基前呼後擁,要多谄媚有多谄媚,要多惡心有多惡心。
就好像,李隆基就是上天派來的救世主,明天就能拉她們出火坑似的。
倒是吳甯和李重潤被晾在一邊,像外人一般縮在角落,凄凄慘慘。
......
李隆基寫嗨了。
他本來算是個文藝青年啊!隻苦于相王府交友不深,他這個臨淄王的才華更是無人欣賞。
今天可算是過了大瘾。
寫完了詩,寫詞。寫完了詞,寫樂府長句。
寫完了樂府實在沒得寫,那就李裹兒、武蓉蓉讓他寫什麼,他就寫什麼。
當然了,李隆基不傻,有反叛嫌疑,被人落下口實的東西,那是一概不寫的。
後來沒得寫了,也隻寫些......
什麼蒸餅:1文。陽春湯餅:2文。牛雜湯水:2文......這種無關緊要的東西。
吳老九眉頭緊皺,抻着脖子往那邊看,估摸着時間。
“嗯,得有一刻鐘了!”
咳咳,清了清嗓子,蹦出一句,“差不多了吧?”
衆人一怔,齊齊向吳甯看來。
李隆基則是似笑非笑,隐隐有着炫耀。
意思是:你看看,你所謂的那些關系,在我面前,一文不值!
卻是李裹兒、太平看了眼吳老九,說了一句,“剛剛好呢!”
說完,裹兒把臉一闆,直接上手!向李隆基腰間抓去!!
還沒等李隆基反應過來,腰裡别着的印信就把李裹兒掏了出來。
“啊呸!!”
李裹兒也不管那麼多,瞄準印信,吐上水口。然後,在滿案墨寶之間找出兩張。
啪!啪!!兩聲,蓋上李隆基的印章。
“齊活!”
把那些酸詩爛詞胡亂地往地上一扔,隻把那兩張交到萌公子手裡,“這張裝裱起來,另一張找個做牌匾的鋪子刻塊門面。”
“得勒!!”
萌公拿上兩張李隆基的親筆手書,掉頭就出了食鋪,連招呼都沒跟臨淄王殿下打一個。
太平打了個哈氣,“累死老娘了!轉身上了樓。”
武蓉蓉拿出掃帚,把一地酸詩掃向竈膛。
而吳甯......
攬過傻愣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李隆基的肩膀,一邊把李隆基往門外領,一邊苦口婆心,“做為長輩,可要教你幾句了。”
“第一,裝了逼就跑,哪有演全套的?”
“你說,你念完了賭約台詞,調頭就走呗!幹嘛非要留下來演一出血緣之親?給誰看呢?要記住,人心叵測。”
“第二,以後千萬别再栽到女人手裡。尤其是漂亮女人,更信不得。那幫娘們兒比我還陰呢!你玩得過她們?這叫紅顔禍水。”
“第三,感謝你為吳記小店親筆所書的牌匾,還有菜牌。感謝臨淄王留印為證!”
“小店一定請最貴裱匠弄得漂漂亮亮的,挂在最顯眼、誰都看得見的地方,讓全長安的食客都知道臨淄王殿下對我穆子究的支持。”
“第四,大老爺們兒願賭服輸,明天記得把那十一家鋪子撤了喲!”
“完了,好走不送!”
李隆基,“......”
臨淄王殿下孤零零地站在長街之上,回身愣愣地看着擡頭的匾額――【吳記食鋪】?
好吧,到現在他特麼也沒反應過來。
我是誰?
我在哪兒?
我在幹啥?
......
。